这人明明没有参过军,却从小就“站如松坐如钟”,和那些调皮捣蛋永远没个正形的男孩子形成鲜明对比。
小时候别人都说祁西屿乖是乖,就是太过严肃古板,不是好事。
没想到两年不见,他的形象居然变成了撩妹高手。果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怎么了?”可能是关宁襄的视线停留太久,祁西屿感觉到了,他合上电脑,转身走到床边,手撑着床沿,倾身看她,“有事?”
“没有啊。”关宁襄哪里好意思说她当着人的面还在想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滑进被子里,掩饰道,“我准备睡了,你去做你的事吧,做完早点休息。”
“我等你睡着再去。”祁西屿却转身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暖黄色的壁灯,然后在床边坐下来。
关宁襄:“……”
大哥,你这样看着,我怎么睡?
偏偏有镜头在,这话还不能说,她开玩笑道:“怎么,你还要像小时候那样,给我讲睡前故事啊?”
此话一出,两人都静了一瞬。
*
关宁襄小时候睡眠不太好,她怕黑,很难入睡,需要爷爷讲故事哄很久才能睡着。
可爷爷身体不好,经常会住院。
大人们认为医院对小孩子不好,不让她跟着去,爷爷只好托付祁家代为照顾。
那时候祁西屿跟关宁襄的婚约还没取消,祁家便让祁西屿这个“未婚夫”去哄她入睡。
祁西屿那时候其实也才七八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不懂要怎么哄人睡觉,“啪”一声将灯全关了,然后像棵小白杨一样,笔直地站在床边,更吓人了。
“五哥哥……”关宁襄本来跟这个哥哥并不亲近,他根本就不像个正常小孩,话少冷淡,她甚至有点怕他。可那一刻,相比黑暗带来的未知和压抑,当然还是认识的人更能带来安全感,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我怕。”
小女孩的手又小又软,祁西屿笨拙地哄:“你睡,睡着了就不怕。”
“我睡不着啊……”关宁襄是真快哭了。
祁西屿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到了晚上会不想睡觉,半晌才问:“那要怎么办?”
“哥哥给我讲故事吧。”关宁襄抽抽噎噎地说,“爷爷都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祁西屿更疑惑:“什么是睡前故事?”
关宁襄眼泪是真下来了:“……”
这是什么怪人啊,她可以换个未婚夫吗?
小姑娘哭到打嗝,祁西屿也崩溃:“我不会讲故事……关爷爷都给你讲什么?”
关宁襄慢慢止住哭:“那可多了,白雪公主、拇指姑娘、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
“那你先给我讲讲看。”祁西屿在她床边坐下来,“然后我再给你讲。”
关宁襄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从白雪公主开始讲起,讲到丑小鸭的时候……她终于睡着了。
祁西屿眼皮挣扎几下,也倒在她床上,一起睡了过去。
*
“然后再像小时候那样,说好你哄我,最后还得靠我自己给自己讲故事,顺便把你哄睡着?”关宁襄现在回头去想这些,只觉得好笑。
两个孩子都傻乎乎的。
祁西屿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指腹轻轻蹭过鼻尖,辩解道:“我后来也给你讲过。”
“你那叫讲故事吗?”关宁襄无奈。
*
她那时候小,爷爷讲过的故事就那么几个。几晚上后,自己也没故事了,而祁西屿会的,只有她讲过那几个,她不爱听,于是两个孩子在床上大眼瞪大眼。
“你给我念故事吧。”关宁襄最后妥协,“你不是认字吗?爷爷的故事,也都是从书上读来的。”
祁西屿去关爷爷的书房,找来一本手抄版《诗经》,一本正经读给她听:“野有蔓草,零露薄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与子偕臧。”①
别说,效果还真好……关宁襄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听着他声音好听,又舍不得打断,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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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很佩服你,小小年纪就认识那么多字。”关宁襄现在觉得自己小时候真好哄,睨了祁西屿一眼,哭笑不得,“但你就真没考虑过,你‘讲故事’的对象,能不能听懂吗?”
昏暗的灯光下,她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杏眸,顾盼间眼波流转,有粼粼光影在其间泛起点点涟漪。
“那你现在能听懂了?我重新讲给你听。”祁西屿慢声道,“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