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转身拿出工作用的记录本,绕到桌子后面坐下。
“抓紧时间吧。”
陈熙回过神来走到他对面坐下,拨通了赵工的电话。
干他们这一行的,很少有不熬夜的,项目周期紧张得时候,在办公室里通宵画图也是常有的,这个时间电话探讨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他们应该不会讨论很久,所以陈熙也就没有特意提前知会赵工一下。
电话接通,却是吵吵嚷嚷的笑闹声先从听筒中传来。
陈熙微微一怔,看样子赵工正在外面。
陈熙:“我是陈熙,这么晚了打扰您了。”
赵工大约四十左右,虽然不是什么领导,但因为是前辈又年长陈熙许多,所以陈熙平时对他非常客气。
赵工笑:“是陈工啊?不打扰不打扰,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听这与以往不同的过分热情的语气,就知道他今晚应该是喝酒了。这时候她忽然有点后悔打这通电话。
她顿了顿说:“关于九龙这个项目上的事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如果您现在不方便,明天打给您也可以。”
“方便方便,你等我一下。”
片刻后,赵工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你说吧。”
陈熙直奔主题,关于隧道开口位置的选择以及平交口的问题,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工乐呵呵地听完后,问陈熙:“原来那条线路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明明可以更好……
然而陈熙话没说完,就被赵工打断:“你是不知道这鬼项目当时业主催的多急,这么大的项目哪有半个月就出图的,你说是吧?当初我们天天加班到半夜,谁还管的了这些啊!”
陈熙没想到赵工一上来就甩锅给甲方,她抬头看了眼梁劭,这才意识到,刚才因为心不在焉,电话接通后就忘了跟赵工介绍他也在场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就显得有点刻意,何况周期紧张这也是事实,不怪赵工吐槽,正好让梁劭听听,也能让他在刘局跟前给他们说说话。
赵工继续道:“我知道肯定有很多更优的方案,你也不能保证你这个就是最好的。”
陈熙:“我明白,但现在这个情况我还是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我个人认为还是调一下更好。”
其实现在项目已经交给了她,只要梁劭他们没意见,她完全有权利决定是否调线,之所以还要和赵工商量,只是出于对他的尊重。而且这在他们院里也是个不成文的惯例,有这种项目交接的,前后两位负责人在遇到大的问题时会一起商量决断,但前负责人一般不会为难后面的负责人,多半以后面的负责人的意见为主。
赵工却没接她这话,而是问她:“听说你们这次时间也够紧张的,测量做到哪一步了?地质呢?你这里一调线,整条的线桩都要跟着动,回头测量和地质这里还得补,这么一弄啥时候才能做好嘛!”
这就是不赞成调线了。
在此之前她也不是没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只是潜意识里,她觉得面子不面子的事并没那么重要,她还是倾向于赵工会以大局为重。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赵工继续道:“小陈……啊不,陈工啊,做设计不是艺术品,有时候有点瑕疵才是美呢,不然你让审查会那些专家提啥意见嘛,人家提不出意见也很恼火的。再说了,你要因为这个耽误工期,业主也是不同意的啊,不信你问问当地镇政府。”
哪来的脸,能把自己的失误说得这么理所应当?
考虑到梁劭还在场,陈熙关掉功放拿起手机,直接打断赵工的“经验之谈”,冷声说:“您的意见我已经了解了,我会和当地政府商量过后再做最后的决定。”
这就是无论赵工什么意见,她都不会再问他的意思。
赵工被她这骤然转变的态度搞的也有点不高兴,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项目是你的,你怎么说大家就跟着怎么做呗。”
和赵工聊完,陈熙烦躁地将手机丢在桌子上,好半天才去看对面的梁劭。
他正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他们刚才的对话。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而正当陈熙要说话时,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他问“谁打来的”。
那声音很小,像是离得很远,却又好像就在耳边。
陈熙找了半天才找到声源,原来她和赵工的通话还在进行中,赵工大概喝多了,也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拿起手机去打算挂掉电话,挂断前她听到赵工对问话那人说:“一个黄毛丫头。这年头啊,自不量力的人太多!”
此时的房间里很安静,即便手机没有开功放,但她相信梁劭应该也听到了。
她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男人,此时他已经放下了笔,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