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个时候,他为川平宇时的“好说话”松了一口气,渐渐地,他开始将对方视为知心哥哥,一切烦恼都跟他说。
川平宇时也从来不取笑他,平静地倾听,适度建议,是相处起来最好的对象。
可是,也许他太过敏感、想东想西,他忍不住说出了好心邻居的那一点点奇怪之处。
“……就是感觉宇时哥什么都很厉害,但是又对这些都不在乎、没有兴趣,所以有点好奇宇时哥未来要做什么啊?告诉我嘛,宇时哥都知道我的梦想了,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梦想诶。”
年幼的沢田纲吉问,他那时只是个天真的小屁孩,所谓的梦想不过是成为一个巨型机器人——现在回想,少年居然没有大笑出声,实在感激不尽,但他真心希望宇时哥能够忘记这个黑历史。
棕色短发的小纲吉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和他妈妈简直如出一辙,在这种期待的目光下,川平宇时首次没能维持完美的假笑:“……”
梦想。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发现只余一片茫然。
他知道沢田纲吉有超乎常人的直觉,很少见,但是确实存在。比如说他来川平家作客的时候,说直觉在后院感到了不妙的气息,当时川平宇时敷衍了过去,打发走小孩后,他偷偷从土里挖出了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枚形状可怖的戒指。
这就是他现在在使用的地狱指环,挖出之后,他也感受到了其上蕴含的黑暗力量,呼唤着主人、又或者说是引诱着猎物。
戴上的瞬间,川平宇时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它的作用,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物,又是从何处来的,他还是悄悄收下了,没告诉监护人。
但是他没想到,沢田纲吉敏锐到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明明有好好伪装呀,努力融入社会、努力和他人相处。
维持假面的需求一面源于曾经艰苦的生活,他不希望再回到那样恶劣的环境;另一面则是,他想到高烧中,模糊的视线印出一个粉发孩童的身影。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恐怖的存在,他必须顺应这个人的心意,否则转瞬就会死亡。
醒来之后,他意外发现自己被送到了医院,还被好心人收养,摆脱了贫民窟。
而那个奇怪的人影,全然没有出现过,仿佛只是他的臆想——他会怀疑自己才怪。
他坚信这个怪物在暗中盯着他的动向,他不知道TA所求什么,但他小心掩盖自己,伪装成无害善良的少年,过往记忆都已清零,纯白如纸,甚至积极配合治疗、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哪怕到现在,他的害怕担忧减退了不少,他也仍然在暗中寻找这个人的存在,思索TA的目的。
沢田纲吉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这是他心底最根源的恐惧。他可以做完美的模板,天赋优越、受人喜爱,但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些都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他害怕的不是被戳穿假面,而是他虽然可以不在乎一切,却不希望自己行尸走肉地活着——他想要一个生活的目标、一个让他爱上世界的梦想。
“……”沉默许久,川平宇时说:“没想好。”
说罢,他自己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说了和没说一样,实在没出息。
川平宇时有些兴意阑珊,就想打发沢田纲吉离开,去做作业也好、去幻想自己是个巨型高达也好,总而言之,不要再来戳他心窝子。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沢田纲吉就说:“诶?我还以为宇时哥这种天才早就做好精英规划了呢!不过也是,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宇时哥当然要好好想想啦。如果实在想不出来,我就把我的梦想分给宇时哥!我们一起,做拯救世界的机器人吧!”
“……不要。”川平宇时果断达咩。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一个巨大的、动画里才有的纸片机器人打散了,“这个愿望还是留给你吧。我会找到我自己的。”
“啊?好吧。等宇时哥有了梦想,一定要告诉我哦。”沢田纲吉露出牙齿,一个傻乎乎的笑浮现在脸上,“我一定会帮宇时哥完成梦想的!”
“……哼。”川平宇时闷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唔,头发好硬,“谢谢。”
这大概就是沢田纲吉对他稍显特殊的原因吧。前往罗马的车上,长大了的川平宇时回忆着过往。
不过,就算曾经无话不谈的孩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他摩挲着屏幕,一个日本的普通高中生,怎么和意大利黑手党扯上关系的呢?
他又看看无聊看美甲的特里休。
哈哈,总不会他也是黑手党流落在外的血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