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公诺了声便来拉我,低声让我赶紧住口。
我甩开姜公公的手,昂着头一字一句道:“王上难道希望献美人魂魄不宁么?奴婢听说,献美人仁厚善德,最是待人宽厚。她在宫中不与人争,淡然宁静,安于世事,交往的人并不多,唯与梅婉仪相交深厚。若她知道,因自己仙去白白拖累了最好的姐妹,岂不是心痛难过。”
“就是因为她们相交甚厚,朕才更觉得愤怒。既然是姐妹,为何要害她?为了争宠,连自己的姐妹都不放过,岂不更可恶,更恶毒。朕没有杀了她,已是格外开恩了。”
“王上也会问,既然是姐妹,为何要害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奴婢也不是想要替她们开脱,奴婢没有资格,也没有胆子这么做。梅婉仪是否有罪?是否真的加害献美人,都不是奴婢该评论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那你想说什么?”
“奴婢那日见了梅婉仪,觉得她很是可怜。她被灌下毒药,如今生不如死,就是想念王上,对王上的情意,让奴婢实在不忍心,实在无法视而不见。王上,无论梅婉仪当初做错了什么,她现在的情状,都已经受到惩罚了。”
王上楞了下,诧异道:“灌下毒药,谁灌了她毒药?朕并没有下旨毒死她。”不屑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日朕确实想赐她一条白绫,只是……献娘临终前嘱咐朕,让朕不要迁怒于她,不要怪罪于她,朕才将她打入冷宫的。若不是献娘那样为她开脱求情,朕倒真想杀了她。”
“所以王上细想,王上并未下旨,可是谁假传王上旨意,灌了她一碗毒药。若不是梅婉仪贴身侍女及时救她一命,只怕早就殡天了。”
王上怒道:“姜世恩,竟有此事?”
姜公公急忙道:“王上息怒,奴才这就去查。”
“给朕查,看是谁给的胆子,敢用朕的名义。”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去看看……看……她现在如何了?”
我顾不得王上并未叫我起身,自行起来从姜公公手中接过润喉蜂蜜水递给王上,简单地将梅婉仪现在的状况和我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王上听完后,默了一会,闭目思了一会。他凉凉地觑了觑我,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从那简短的一撇中,我竟看出几分不忍和悲凉。梅婉仪,这个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提起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曾经也是他的枕边人,纵然他再恨、再怒,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洗涤,也会淡了很多吧,听到她如今凄惨的状况,那份真实的哀凉和同情,依然戳痛着他的心扉。
小应子悄悄进来,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偷眼看着王上正闭目锁眉不理会我们,便随着退后几步。
姜公公觑了一眼,没有说话。
小应子附耳嗔怪道:“小蝶姑娘,师父希望你来劝慰王上的,你倒好,白白说这些事,不是更让王上糟心吗?王上近日身体愈加不好了,医官说要王上静心养神,不可劳心劳力。王上召你来,是让你陪着解解闷,你呀……”
我默默沉吟一下,深感自己的粗心大意。来时看王上无精打采地撑额休息,还以为他是处理朝政累了,却不知他竟然是病了。怪不得小应子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嗫嚅着表示自己的内疚,合阳郡主托付的事,却是万万开不了口了。
姜公公已经悄悄命等候请脉的医官进来,颤颤惊惊地低声询问王上是否愿意让他搭脉。王上闭目未言,只懒懒地点了下头。姜公公急忙过去协助医官将脉枕放在软榻旁的茶案上,托着王上一只手轻轻搁在上面。医官跪着将手指搭上,微眯着眼睛静静听了一会,面无表情地问了安起身。
王上依然没有抬眼的意思,医官便说了几句忧思过度、操劳太过需要静心修养的话,便和小应子一起出去开方子了。
我望了望姜公公,他正垂头静气地注视着王上,仿佛没感觉一样,没有理会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