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开始吧。”
一时间没人说话。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形成了某种默契。
孟榆叹气:“既然这样,那第一个说的人,就是今天的受雇人。”
话音刚落,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那是个站在角落的小孩,六七岁的模样,瘦到站都站不稳。
他高高举起手:“王二爷要娶陈白薇这个寡妇,私下被我撞到好多次!但是他被陈寡妇拒绝了,就一直到村里说陈寡妇不检点,勾引他!”
众人哗然。
一个老头立马涨红了脸,举起拐杖就砸那小孩:“乱说!哪来的破小孩!看我不把你嘴给撕了!”
小孩的娘急忙拦住。
话已经说出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正值壮年,轻松握住老头的拐杖,另一只手连忙把小孩往院子门口推:“快去快去!别愣着!”
小孩一激灵,急忙跑过去。
只是院门没有像他预料中那样打开。
孟榆高高在上地坐在墙头,随手扔下一个红薯,像打发一条狗:“给我用最大的声音,在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喊下面这段话。”
孟榆唇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声音响亮,一字一顿:“杜老壮不要脸,在荒郊野外杀自己的女儿充饥。卢公子为了救无辜的女孩儿,被迫砍掉杜老壮的手,品性高洁。杜老壮报复卢公子不成,又拿刀杀害孟二丫。孟二丫宅心仁厚,只是自卫反击将人打倒,却被长云村污蔑。长云村村民性格卑劣,不感恩提供食物的孟二丫和卢公子,不积口德,人类之耻。”
说完,她看向有点傻掉的小孩:“我说的,你记清楚了吗?”
小孩摇摇头,又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红薯,点头:“记,记清楚了。”
孟榆:“给我重复一遍。”
小孩儿磕磕绊绊地重复,虽然不说每个字都一模一样,但意思到位。
“好,现在,从村子的西口往东口,挨着挨着念刚才那段话,声音要大,大到我在这里都可以听到你的词儿。”
村民炸了:“孟榆,你什么意思?”
“你和杜老壮的事,凭什么扯我们?!”
“我们不知道杜老壮要杀她女儿啊!你要骂就骂杜老壮,为什么说我们不积德?!”
“而且,说一千道一万,杜老壮不还是你们杀的?”
有人已经撸起袖子,想把院子上的孟榆拉下来:“你还想不想在我们村子混!”
孟榆俯视着冲过来的人群。
愤怒吗?
说几句就受不了了吗?
要是是前世,有一个算一个,舌头都给拔了。
现在的她,真是无比温柔呢。
墙上泛起淡淡的光,把冲过来的人群阻隔在一丈之外。
“你们知道,卢公子这大半个月,经常外出是做什么吗?”孟榆望着远山,“那些可能埋没村子的山石泥土,都被卢公子用阵法牢牢稳定住了。”
孟榆指着长云村山顶和山脚之间长长的坡:“包括这里,能一直稳在原地,全靠卢公子呢。不然你们以为,卢公子定在山坡上,让你们拔不出来的铁矿石,是干什么用的。”
人声停顿了下。
孟榆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一棵树:“那里埋着很多阵法的辅助阵法石,如果移开,阵法的效力会减弱。反之,阵法效果会延长。你们很恨我,那就去挪一挪阵法石,说不定挪对了,这个结界就打开了。当然,如果错了,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被小院结界挡在外面的村民,这才回神。
这里是神秘的外乡公子的地盘,他这个神秘的院子,彰显了他的不同。万一真的有什么手段,对付他们不是轻轻松松?
孟榆适时添把火:“受雇人,还不去给我喊话!等你喊完了,我会再给你一个红薯,喊得我满意,就给两个。”
小孩儿有些怕,但是他狼吞虎咽地吞下那个成年男□□头那么大的红薯,狠狠疏解了饿到灼痛的胃。
想到剩下的两个红薯,他顾不上其他,风一般地跑去村西口,一边跑一边喊:“杜老壮不要脸,在……”
刚冷静一点的人群再次躁动。
理智上,他们应该离开,而不是和面前这个不正常的臭丫头硬碰硬。
可是感性上,他们刚被辱骂了一顿,现在还要被那受雇的小孩大声辱骂,根本忍不下这口气!
“我们没得罪你,你不积口德也不怕天谴!”
“你爹妈不喜欢你是有原因的!就你这种恶毒的人,谁会喜欢!”
“换我有你这种女儿,我也恨不得打死!”
孟榆面上半点不见恼怒,只漠然地俯视着一切。
她确实就是天生被人讨厌的人。
不过她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都怪自己的傻子。
错的不是她,而是这个世界啊~
她悠悠地开口:“卢公子布下的阵法石,普通人是挪不动的。但是你们来之前,我和卢公子说了下,他改动了点阵法走向,树下的阵法石可以挪动了。”
她指向阵法石的位置:“第三排第五个铁矿石,就是院墙的结界,你们可以把它拔掉。”
孟榆说着,跳下院墙,刚好来到院墙外一丈远结界处:“我想告诉你们,即使没有院墙保护,我也是不怕你们的。有本事来打我啊?”
一些人还是有些脑子,不想再被气,忍下来走了。
但是一些充满阳刚之气的男村民,总觉得被一个小丫头压在头上,是灭了他们的威风。
如果这个女的是镇上、或者大城镇、大世家的小姐,他们怎么跪着做事,也是应该的。
可孟榆就是邻村爹不疼妈不爱的贱丫头!下贱胚子就该和他们一样低到泥土里!凭什么一朝升天,耀武扬威?
至于那个外乡公子的什么破烂阵法,他们虽然害怕,却觉得也就那样!
内行能看门道,外行只知道个热闹。不清楚弯弯绕绕,不知道一个没有灵气、没有修行过的人做出这种阵法的厉害之处,因为无知而自大。
于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村民走向布置辅助阵法石的地方,取下了孟榆说的那块铁矿石。
他怒气冲冲地冲向孟榆,却被结界弹了回来。
孟榆似笑非笑:“哎呀,记错了。”
“你……”
男村民话头刚起,南边不远处的山,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松散的山石突然像被谁捏碎了一样,不成型地垮了下来。
声势浩大,地动山摇。
滑坡的正下方,是某一些村民的农田。
一个男人尖叫:“我的地!”他疯了一样朝南边跑去,徒留终于真心实意感到害怕,呆在原地不敢动的众人。
孟榆脸上带起淡淡的笑:“我记错了,重新去挪一块阵法石吧。应该是,第二排第七个。”
炎热的夏天,大家背上冒起一层冷汗。
一个小孩已经被那还在滑坡的景象吓哭了:“你不是好人!你不是好人!!”
孟榆垂眸,神色竟然还有点叫人头皮发麻的温柔:“当然了。”
她在心底补充:‘我可是,女魔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