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北海两脉道法，渊源争斗已久。从周朝时，两脉祖师爷明争暗斗，周天子制衡两方，造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如今，听说太华寺前些年名声大噪的仙人要收徒，两派都是带了天赋异禀的年轻一辈千里迢迢赶来了濯瀛国。

谁知南山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仙上一直在人间找一个人。

为了抢得先机，南山道士们借着来到濯瀛国，一路打听，终于在半天前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说是不久之前，就有人在镇子上见过有些相似的一人，白发泼雪俊美无俦。

慕青岚和司命星君喝完了酒，逛了逛整个镇子，已经入夜时分。镇子上只剩下几声鸡鸣狗叫虫声，零星两三盏灯火，万籁俱寂月明星稀。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司命还不想回去被仙尊那个煞神阴森森盯着，磨磨蹭蹭地不提离开。慕青岚走在前面，快了几步。

他黑色的长发绸缎似的被披落下来，玉冠之下姿容胜雪，只随手一握，就虚虚抓住了村庄灌木间飞舞的一只发光飞虫，半个手掌心都被照亮：“我的确是才化形成人……仙上也许不记得了。”

司命星君一听，猜测他这是要说出早晨望着他们马车的原因了，便竖起耳朵：“哦？我不过是一介凡人，你曾经见过我不成？”

“在一株菩提树下，”慕青岚说道：“我便是在那里受仙上点拨生灵。”

司命星君沉吟半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说了句有缘分。

万物有灵，修炼顿悟的契机千变万化，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树一只蝴蝶，都有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生出灵性，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司命身为仙君，不可主动沾染因果。仙家最重视太上忘情，并非是神仙们本身薄情寡义，而是天道使然。一个人越在意什么，越会冥冥之中失去，仙人蕴聚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更是如此。

他不再多谈，也是为了这小妖怪好。

就在这时，镇中突然狂风大作，天色黑沉，转眼不见了月色星光。司命退后一步，神色沉肃起来，下意识抓住了腰间剑：“此地果然有诈！”

惊蛰仙尊先前说这里有阴邪之气，司命还怀疑是拖他来当苦力找人的借口。此时魔气骤然浓郁起来，早晨还有些热闹的镇子死气沉沉，连灯都不见一盏，他们路过的酒馆门口一直狂吠的狗也没了声。

司命担心魔物伤人，转身想带着人去搬救兵找惊蛰，谁知一转眼慕青岚就没了踪迹，他脸色大变，快步冲进了夜幕之中。

***

少年额头青莲纹路若隐若现，他明明刚才还在镇中，此时却坐在了太华寺外，黑色外袍披在肩上，乌黑长发一寸寸变回了不稳定的雪白颜色，散落在白锦衣上。

【有人在用邪法牵引大人的生魂，要打开屏蔽吗？】

慕青岚抓着寺前石像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他注意到眼前石像不是佛祖座下十二坐骑，而更像是阎罗十殿的罗刹凶相。

他干脆将计就计，放任对方牵引。

少年披衣往寺中走，在寺中菩提树下，一道强光割裂开昏昏沉沉的夜幕，刺入他的眼帘，逼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在寺中原本摆放着周天子真迹的地方，赫然挂了一副字。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生生钉在菩提树干上。

——三千万年炼狱渡亡魂往生。

下一刻，慕青岚生魂震痛，昏迷之前，看到几个黑袍道士匆匆跑了过来。

北海一派的小道士最沉不住气，沮丧道：“怎么回事，秘法失败了吗？来的只是只小妖怪，不像是神君啊。”

还是领头的长老最先走过去，把少年扶坐起来，喂了颗护心丹，沉声道：“还不好妄下论断，先带回去。”

北海一脉道士们落榻的地方，就在镇上运来客栈的天字第一号房。

夜深时分，少年苍白着脸躺在床榻上，手腕上的红绳坠子褪得几近无色。小道士守得困意渐浓，脑袋一点一点，就快要趴在床边睡过去的时候，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托了一下。

小道士吓了一跳，猛然跳起来退后拔了桃木剑，定睛一看，是床上昏睡了半个晚上的少年慢慢坐起了身，大片的青莲纹路爬满了少年露出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肉里面，看着就不太好受。

“这是怎么回事？”小道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重新坐了下来。

“被牵引生魂，灵力损耗过大时会这样，过段时间就好，”少年竟然好好答了，合手放在桌边，一根手指轻轻敲了两下，“你们有什么目的？”

小道士挠了挠头，解释道：“我们似乎找错了人……才把你带了过来。师叔不发话，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慕青岚便问：“你们是哪派道士？”

“北海。”

传闻北海道士迁居在濯瀛国的海边，天地苍黄海水一望无垠，最能诞生看破命运过去与未来之人。地位在人间十分尊崇，这些年却逐渐落寞。

慕青岚有些惊讶，面上并未变色。

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仍旧头痛欲裂。

不久之前，在幻境寺庙里看到的画面又一次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