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了,”安梨将笔塞回叶弥心的手中,羞的快要哭了出来,“我不写了,毛笔字不好写。”
想她这么多年来何时不是仗着一张脸走哪儿被羡慕嫉妒到哪儿,何尝如此想要把自己给藏起来过。
就像是哄叶小妹写字时一般,叶弥心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乖,再写一个。”
“……”安梨羞愤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气鼓鼓的将他的手拿了下来,“不写了!”
哄小孩儿呢这是!
叶弥心有些疑惑,将笔又重新放到她的手中,起身站到她的身后,半环绕的拥着她,又将她的手给抬了起来,“写吧,我教你写。”
尽管叶弥心已经很好的控制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和喷洒在颈间的热气还是叫安梨红了脸,拿不大稳笔。
叶弥心将她的手包住,却感觉到她好似没有一丝力气一般任由自己操控着,不赞同的说道:“手要用力。”
安梨咬唇,白害羞了。
叶弥心的确是没想什么,只当是平日里教小弟小妹写字一般的握着她的手写着,但是渐渐的,他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手里的手很软也很小,握在手里像是棉花一样,叶弥心只要稍稍低一下头便可以瞥见怀中人雪白的颈脖,嗅见暖香。
安梨恰巧收了心思,一笔一划渐渐自然流畅起来,她心中得意,便心思活跃起来,对手中的笔便没了新鲜感。
她微微侧头,往前伸了一下,亲在叶弥心的脸颊上,声音又甜又脆,“谢谢相公!”
的确是又甜又脆,甜脆到叶弥心慌不择路的拂袖而去,冲回了西屋。
安梨晃腿摇头,笑的有些无奈,路漫漫呀。
叶小妹和叶小弟扒在厨房门口又默默的缩了回去,觉得他们两个此时不太应该出现。
经过这么一打岔,安梨好半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儿。
磨豆子是体力活,届时肯定是要叶弥心帮着弄,还有就是石磨,反正安梨嫁过来这些天是没见着的。
她都已经想好了,叶弥心下地去种地,那她就把两个小的带上去卖豆腐,也不用上镇子去卖,去邻村也行,毕竟豆腐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日子都有人做。
安梨揉了揉脸,有些回忆起来。
那年是多少年前她不大记得了,大概十多年前吧,柿子两三岁的时候,家里太穷了,她的娘亲背着两个孩子上镇用不知道什么东西换了一背篓的豆子。
那豆子黄澄澄的,很香。
柿子的面上全是泪水,小孩子抽抽噎噎的也不大喊大叫,只缩在母亲的怀里小声的喊着饿。
的确是饿,安梨有些红眼,她那时候太饿了,已经饿到忘记了母亲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许是羞愧的吧,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
安父不在家,但是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在他的身上。
安梨记得,那石磨上的木柱有母亲的腰粗,或许是有的,瘦弱的母亲每将石磨推动一步便要歇下许久,直到看见自己那两个快要饿死的孩子,才又生了些力气前进。
刚磨好没糖的豆花有些酸。
但是安梨和安世却仍然为久违的饱腹感而感到欣喜。
娘亲虚弱的笑着,汗水混着泪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她嘱咐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要多走动,外面太冷,而且豆花不填肚子。
安梨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脸哭着回了屋里,她已经没娘亲好多年了。
叶弥心在西屋,见她笑着陷入了回忆,又在平静中渐渐地悲伤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能笑着哭起来。
他走到东屋的门前,静听着屋内的啜泣声,那每一声就都像是在他的心中回响,无比的清晰。
安梨将镜子放在自己的胳膊外侧,她生的像母亲,哭起来的时候尤为像一些。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很少见到娘亲笑的缘故,娘亲的面上很少有其他鲜活的表情,只有见到她和柿子时才会温柔的勾起唇角。
安梨喜欢照镜子,更喜欢看镜子里自己哭的模样,那样似乎是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娘亲还在,哪怕是在哭泣。
她笑时如百花争艳,是安梨,她哭时如梨花带雨,便是那梦里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