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们需要更改‘是宇宙射线导致异兽异变’的固有印象。”

满座寂静。

确实，我们叫异兽是异兽，那么“异”是异于何？异于常？那么有常兽吗？其实它们只是星球的原住民吧？譬如砥石兽，和砥石星形成这种共生生态。

如果我们才是侵略者，那它们怎么可能不反抗攻击我们呢？

“我的猜想，‘异兽非异’的结论可能更为确切。”

前几排有一个男研究者忍不住发出质疑：“北辰星夜，猜想谁都会可以随便猜，你的依据呢？你去过战场吗？异兽就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如麻的怪物，就是一种畸形的存在！”

“你可以继续听我下面的陈述。”

“别说下面的了，你之前的那个实验我就有好几个问题。首先……”

“这人谁？”瑾辰悄悄问左侧的穆子逸，实在有点没礼貌啊，也挺嚣张的。

穆子逸没能马上说出，右侧却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是莱恩·贝曼，也是异兽行为部的，是个极端灭绝派，认为应该杀光异兽。”

瑾辰回示一个感谢的微笑。

两人交锋了几个回合，莱恩·贝曼的问题越来越尖锐。同一个研究部的吗？那这表现就很不一般了，这个贝曼像是来有备而来势在砸场子的。

“够了，莱恩你的贵族礼仪也被异兽吃掉了吗？没到提问时间呢！”一个声音冷冷说道。

这个声音瑾辰知道，这是邵康……瑾辰甚至能想象邵康的不耐又嘲讽的表情。邵康发话的时机其实很微妙，是北辰星夜隐隐要处于下风的时候……瑾辰觉得他两人应该相熟。

这样被怼，莱恩·贝曼竟然也忍住了没有反呛。北辰星夜得以继续。

“不好意思，各位，下面我们继续，这是我有所疑惑之后开展的另一个实验，昨天刚刚跑完全部数据。”

光屏上显示出的是一张张各种异兽的行为轨迹、动作轨迹图。

展示了从一个个或飞行或奔跑或进食或合作捕猎的异兽，如何一步步变成一个动作的骨架，再分析出一组组特异性的数据，最后生成一张张动作轨迹图的全过程。

北辰星夜及团队分析了在库的三千余种异兽的各种动作，提取出了特征性的动作轨迹图。这是一个巨量数据，通过计算这些动作轨迹中的智能逻辑，并与各种古地球原生动物甚至人类进行比较，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异兽们普遍具有不低于古地球星原生动物的智慧，它们应该被认定为智能生物。”

“值得我们的平等对待。”

满座震惊。

“太可笑，你竟然为异兽说话？”莱恩·贝曼迫不及待发出嘲讽。

“现在是提问环节了，欢迎大家提问。”北辰星夜补上这句话之后，再回答莱恩·贝曼。

“我们都是研究者，只为研究结果发声，只要实验本身没有问题，最终得出怎样的结果都不该因个人好恶改变。”

“你的这个所谓智能逻辑可以解释一下吗？”莱恩·贝曼显然对这项研究没有之前那项那般了解，一时找不到攻击点。看来北辰星夜可能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贝曼要砸他场子，于是临时新加了这个实验部分的内容。

“我主要基于贝利耶-霍豪得规则，这是个判断人类智能情况的算法，为了应对异兽生理，进行了某些参数的调整，最终的这个规则，”北辰星夜在光屏上打出了一堆庞杂的公式和一堆代码，“我命名为贝利耶-霍豪得-北辰异兽智能规则。”

好家伙，谁不得不叹一句好家伙。瑾辰不知道这个贝利耶-霍豪得规则，但是前座研究员们嗡嗡嗡开始讨论，言语之间均是难掩的激动与赞许。

就连右侧的玉涟都忍不住主动向瑾辰解释：“这是大迁徙时代就提出一种基础的智能测算规则，某些小分支学科直接建立在这个规则之上。莱恩·贝曼要是反对这个规则，那他就无法标榜自己的高智商了。呵呵。”嘲笑都那么甜美吗？不过看贝曼吃瘪，瑾辰心里也觉得暗爽。

贝曼家族盛产讨厌鬼吗？总觉得这个家族家教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请问还有谁有问题吗？”回答了几个研究者的问题，北辰星夜最后询问。

瑾辰眼角余光瞥到玉涟伸出了右手，但是马上又收回了手臂。

她似乎非常熟悉生物生理这方面的知识……但是，难道有人阻碍她投身这个领域吗？

瑾辰只能臆测，这些大家族的成员，可能多的是身不由己。

北辰星夜的那个行为轨迹图给瑾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听完讲座回实验室搞卫生的时候瑾辰还在不住思索。

邵康见到每个实验室门口新装的这个奇怪玩意儿，质问了瑾辰。

瑾辰只能老老实实解释，地下实验室也没有窗户通风，中央循环系统是无尘级别的，那灰尘啥的主要还是人进出带进来的。所以她就在每个实验室门口装了这个气流清洁门，可以有效吹去身上的细小灰尘。

邵康难得没有开启嘲讽模式，也没有来检查卫生，转身就要走。

瑾辰想到他和北辰星夜应该相熟，叫住了邵康。

看着邵康一张写着“说不出让我满意的留下的理由，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脸。

瑾辰认真斟酌着，“老师，您是不是认识北辰星夜研究员？”

“是又怎么样？”邵康知道瑾辰方才也去听了讲座。

“我有个想法——可能很幼稚吧——如果不是宇宙射线导致异兽异化，那会不会是宇宙射线导致异兽狂化呢？”瑾辰边想边说。

邵康内心震惊。

“我回忆了一下既往的几次异兽大规模的进犯事件，不过我们课上只教了战役的内容，没有具体的背景资料。但是我隐约觉得异兽军也是有统一的指挥的，各兽群会有配合，可是没有听说过这几种异兽之间能进行交流。”

“那么，会不会有什么统一的信号，或者统一的领导者？”

“会不会，甚至是宇宙射线？”

“我完全没有依据，如果——”瑾辰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是草率了，空口白牙的。

不过她的自我否定被邵康打断了，邵康难得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嘲讽态度，而是很正常地说：“你这依据确实不足，没有经过严格的推算，都是主观的想象，但是我知道生物基因部曾经有位研究员有过和你相似的推断，但是很可惜电力故障实验室烧毁了样本都毁坏了，后来那位白研究员也过劳去世了，这个项目也就不了了之，很可惜……不过北辰应该也会有兴趣，这可能能启发他，我会去问问他。”

瑾辰没有过度关注邵康的态度，而是对这个“样本毁坏”和“过劳去世”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出于曾经是个单兵的直觉，她觉得这后面有阴谋。有人想要他死，想要阻止这个项目。

当晚，瑾辰挑灯夜读时，接到一个没有来源显示的语音通讯。

瑾辰心觉诡异，当即让傅若雪围过来并开启录音。

接通光脑。

“我是第九军保密处，阁下是否为瑾辰，公民身份识别号XXXXXX，是否确认为本人？”

“是。”

“请虹膜认证，指纹认证。”

“严肃警告，你近期研究内容及散布言论已涉嫌影响联邦安全及稳定，请你马上停止进一步研究，不然我们将会采取措施。”

“哦，好。”

瑾辰和傅若雪面面相觑。

傅若雪用口型询问，怎么会惹上第九军了？

瑾辰摇了摇头。

看来异兽的猜想触及了某些红线了，有人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了。

邵康告密吗？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他和北辰星夜的谈话被别人听到了或者被监控了，可能他也接到电话了……那北辰星夜是不是危险了？

不过这好像也侧面验证了我的结论？可能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