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2 / 2)公主她始乱终弃首页

待人终于走远,先前掐着嗓子说话的李定琛浑身打了个寒颤,只差给那位跪下了,连连拱手道:“王爷让卑职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再这么折腾您自个儿,那位楚小姐多好的姑娘啊……

“就是因为她好,所以不能耽误人家。”蓝夙轻描淡写一句,捡起地上的包袱,面沉如水,吩咐道:“你带着仪仗先行进京,本王会在苍野与你们汇合。”

李定琛默默无语,心道知道楚姑娘好,怎么就不喜欢人家呢。

蓝夙没有坐轿子,而是走水路到了江南。

就近找了家纸扎铺子,买了几大包祭奠用品,而后去了十里坡坟地。

两坛黄酒下肚,胸腔温热,他背靠在当年立下的石碑上,面上露出极清浅的一笑,宛若梦呓般道:“五年了,你们若还活着,当已经都娶妻生子了吧。”

此地埋骨者,皆是他过命的兄弟,跟着他南征北伐,立过战功赫赫。

这些铁汉子没有折在萧肃的西北,却在中原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中,跟着他丢了性命。

尤其是最后一场战役,死了他最珍视的两员大将。

明知有人故意给他设下陷阱,也只能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肃王身上。

事后亲手擒获肃王,虽知这样做不妥,仍旧忍不住动用了私刑。

长公主连下三道懿旨召他带人回京,皆被他无视,最后,直接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周肃谨五马分尸,腐肉喂狗。

那次之后,他与长公主之间关系,愈加变得水火不容。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刚开始,夜夜都能梦见那些鲜活的脸孔。

那一仗,他实不该输的……

又是一坛酒下肚,他笑了笑,扶着墓碑站起来,将剩余的纸钱烧尽,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埋骨之地往前五百米,一棵合抱的香樟树下,他一眼看出地面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先祖御赐的黑羽令,由蓝家世代家主执掌。

父亲因身体抱恙,早早便将此令传给了他。

待成年亮出真实身份,天下英豪云集响应,纷纷投入他麾下,想要一展抱负。

他给了这些人一个梦的开端,却没能博得好的结局。

如今,黑羽君溃散,连令牌也被别有用心之人挖走。

想到信中叙述此事时所用的说辞,宫中某位贵人……

沁嘉,是你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

他手上拎着最后一坛子酒,边走边喝,放浪形骸的姿态,一路上引来了诸多侧目。

不乏有同情心泛滥的女子凑上去,主动邀约:“这位公子喝多了,要不要去奴家那儿歇歇脚呀。”

蓝夙看也没看人一眼,径自走进一家卖佛珠的店铺。

冷不防瞧见柜台后头,掌柜的正在穿的那一副,心中微微一凛,竟和太师父房中那一串千年白玉菩提子一模一样。

“店家,这串佛珠多少金。”蓝夙试探着问价。

仔细一瞧,并不是同一串,只不知这种珍品,店家是从何所得。

“不好意思,这是客人自己拿来散珠子,让我们帮忙穿的,并不对外售卖。”掌柜的说着,转头看了眼旁边用一道珠帘隔着的雅间。

贵人就坐在那头,等着他将佛珠穿好,是以他丝毫不敢怠慢,手上功夫不停。

蓝夙一向对旁人不感兴趣,既已是他人所有之物,便不再多问,只是也没了再买的心思,转身走了。

待走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子,方转过身去,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冷冷说道:“就何方鼠辈,还不现身。”

“惊羽盟掌门魏燎,拜见夙王。”一身黑衣的男子从转角处走出,朝他恭敬叩首。

同时取下头上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且透出几分书生气的脸。

“是你。”蓝夙认出了这张脸,是从前在军中的一个副将,才干颇为出众。

看到旧人,他态度有所缓和,走过去扶他起来,“黑羽军已经解散,你还来做什么。”

“王爷,属下一直在等您。”魏燎面上难掩激动,朝后方看了一眼,大喊一声:“你们都出来吧!”

只见从他过来的方向,又依次走出来五六个人。

其中有个脸上带伤疤的胖子,抬手不停抹着眼泪,跪下膝行到蓝夙面前,抱住他的腿:“老大,您别不要我们。”

旁边人用力一拍他的脑门,骂道:“哭丧什么呢,给老子起开!”

说着,将胖子挤走,自己跪在蓝夙面前:“老大,属下这条命都是您的,谁也取不走,咱也不敢给,只求您带在身边,哪怕当个踩脚的凳子也行啊。”

蓝夙深吸一口气,忽然被这场面,弄得有些眼热。

黑羽军溃散后,他散尽家财,给了所有在编将士以及死者家属一笔银两,让他们自去谋生。

另给京中相熟的将领打过招呼,请他们帮忙安顿旧部。

可即便当年他众叛亲离,受千夫所指,也还是有人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他。

“你们若只懂行军打仗,可以去兵部。”他端着一副沉着姿态,握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

“属下从来不是朝廷的兵,从进入黑羽大营的那天起,就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说话者,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看着年纪还很轻。

蓝夙记得这个叫周琦的年轻人,他军中不缺勇士,但像周琦这般擅用谋略的军师,则实属难得。

忽而大笑着摇头,提起酒坛子一口饮尽,胸腔里有股久违的热浪翻涌。

在西北,在大漠,在无边无际的狂野,在漫天亮如白昼的星辰下,他们曾一起许下誓言。

忠君卫国,守卫疆土,不容他人进犯一分一毫。

可是飞鸟尽,良弓藏……

活着的人,已经寒心,这样的结果,不知殿下满意否。

晚上,蓝夙与旧部们大醉一场,被簇拥着回到惊羽盟在江南的一处宅子。

一进院子,地上忽然扔下个麻布袋,其中装了个人,可见其姿态窈窕,身子还在不断扭来扭去。

蓝夙听见周围在那儿起哄,冷笑一声,过去给抬麻袋的两人一人一个窝心脚,骂道:“找死。”

“夙王息怒。”魏燎走上前去,凑近蓝夙耳边,轻声道:“属下收到线报,沁嘉长公主这几日也在江南,便擅自做主,将其请来陪您喝杯酒。”

说罢,有些为难的盯了眼那麻布袋,语气有些忐忑:“属下真说的是‘请’,也不知为何会……”

蓝夙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地上不断扭动的麻布袋上,眸色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滚!”他大声呵斥,一时间,院子里人退了个干干净净。

隔了良久,方深吸了口气,忽然转身就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王爷,救命。”

脑中某根弦骤然一松,蓝夙脚步站定,蓦然失笑。

是了,怎么会是她呢。

现在的长公主,怎么会再如此狼狈。

蓝夙走过去,一脚踹开院门,瞧着尚在外围观的众人,冷笑道:“谁找来的,自己解决!”

“是!”几人同时应声,待蓝夙走远了,才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难道老大真是做和尚做久了,不近女色。”主意是周琦出的,刚才那两个兄弟挨了窝心脚,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哎,你说找女人就找女人,干嘛谎称袋中是沁嘉长公主呢。”王胖子愤而看着魏燎,一脸怒其不争。

适才听他夸下海口,大伙都捏了把汗。

却见魏燎双目死死盯着那只麻布袋,三两步跨过去,解开绳子,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一看,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是你,长公主呢!”他明明亲眼看见对方上套,预备给夙王一份大礼,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子哭起来,抓住魏燎的衣摆恳求:“你吩咐我做的事,我通通都做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要银子了,我只想回家去。”

“魏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周琦看着这名女子,觉得有些眼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忽然一变,看向方才夙王离去的方向。

“没什么,你们谁若是想告状就去告,老子就是看那位不顺眼,要给她找找不痛快,怎么了。”魏燎嘴上强撑着,实际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从得知长公主要纳驸马开始,他便气不过,去陆含章的家乡寻来这丫头,花重金让她谎称自己是其未婚妻,并带着他母亲上京。

然后,在他们上京途中策划了一起袭击,想要嫁祸给长公主。

没想到,陆含章的母亲却在那次意外中一命呜呼。

他已经做到这一步,自然不能停手,又逼迫这名女子去公主府门前假意寻短见,用舆论相压,让那位的亲事再难推动。

谁料那位的脸皮,简直堪比城墙厚,完全不在意此事,还有闲心来江南游山玩水。

手中最后的一步棋,便是用陆含章做饵,引长公主出现,趁着她微服在外,一举擒获送到夙王跟前,作为他出关之后的一份大礼。

可适才看夙王反应,并不见得会领情。

想到这里,他双腿有些虚软,神色仓惶道:“我去跟王爷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