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雪青色绣生色折枝花褙子,娉婷袅袅站着,葳蕤自生光,不是徐令姜,还能是谁!
叶夫人眼睛瞬间睁大,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问,“你怎么在这里了?”,但这几天,她被叶筠骂了许多遍,现在也多少也长了些记性,便硬生生将话咽下去了。
一众宗妇官眷齐齐上前,躬身行礼为皇后贺生辰,正欲送上贺礼时,突听外面高声道:“官家驾到。”
众人忙起身出去接驾。
“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官家语态温和,携了皇后的手,径自走到高座旁,不期然,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徐令姜。
“倒是有段时日,没见你了。”说话间,官家落了坐,含笑问,“今日你既来了,朕倒是有些好奇,这次你给皇后送的贺礼是什么?”
官家如今不过三十来岁,面容温润,鬓角齐整,他今日穿了件青色圆领宽袍,头戴垂脚僕头,唇角含笑坐在那里,瞧着不像是个手掌大权的帝王,反倒更像个提笔作诗写赋的书生。
皇后答:“这孩子作了副画送给我。”
官家立时抚掌笑道:“四年前,朕瞧着她的画,便觉得甚好,可惜自那之后,她便鲜少再作画了,今日既有新作,朕岂能不观?!”
皇后忙命人去将画展开,侍奉的人知道,官家但凡读书看画,都是要先净手的,便又使人去端水来。
叶贵妃见状,上前冲着撒娇道:“官家,您今日究竟是来为皇后娘娘贺生辰的,还是来看画的呀?”
官家道:“自然是两者兼有,不过好画不等人,先看画再贺生辰也不迟。”
“可今日毕竟……”叶贵妃正要说话时,外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众人齐齐扭头,就见外面人影一闪而过。
很快,大监便步履匆匆进来:“官家,北疆那边传来了八百里急报。”
此言一出,官家脸色微变,立刻站起来,冲皇后说了句:“朕今日不能陪你用午膳了,你们多在宫里待会儿,陪皇后说说话。”
说完,便步履匆促去了。
徐令姜微微蹙眉。
上个月,叶知秋不是刚从北疆回来么?怎么北疆又有急报了?!
不过这到底是政事,非她一介女眷能打听的。
徐令姜低眉颔首喊着,将所有心思藏于眼底,是以,她压根没看见,叶贵妃眼里的喜色。
皇后的千秋节,按照惯例,众宗妇官眷入宫朝贺,献完贺礼之后,便要陪皇后看戏赏景,待赐宴过后,方各自归去。
可因着今日北疆来了急报,皇后娘娘便让人早早散了场。
临走时,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徐令姜道:“你今日送的那副画,甚得本宫之心,想必官家也会喜欢的,待过几日,官家得了空要赏画了,本宫再宣你入宫。毓芳,她一个姑娘家住得偏远,你带人亲自将她送回去吧。”
自今日入宫后,除了叶夫人之外,徐令姜还在人群中,感觉到另外一道怨憎的目光,现下听皇后这般说,她心下很是感激,谢恩过后,便出去了。
毓芳姑姑将徐令姜送回弄梅巷。
婉拒徐令姜邀请她进去喝茶后,毓芳姑姑带着宫人走了。
“姑娘,你今天入宫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呀?!”
夏竹忙上前来问,却被兰姨嗔怪瞪了一眼:“瞧你这话说的,今天我们姑娘可是被皇后娘娘传召入宫的,谁敢为难她?好了,快去给姑娘端茶来。”
夏竹一脸喜色去了。
待夏竹走远之后,兰姨才问:“姑娘,皇后娘娘可有问,你与叶知秋和离的事?”
兰姨觉得,皇后娘娘若过问了此事,那日后徐令姜便能有个强大的倚靠了,却不想,徐令姜摇摇头。
“没问,她为什么会没问?这……”
“兰姨,你先别激动。”徐令姜说了回程时,毓芳姑姑无意同她说起,昨日叶筠入宫一事。
“所以,叶家这是先下手为强了?!”
“也不算,许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和离的原因已是人尽皆知了,叶家定然不敢再做什么了,放心吧,兰姨。”
她们正说着话,夏竹端了茶盏进来。
徐令姜接过后,冲她道:“你先别忙了,我今日在宫里没见到逢春,我有些不放心她,你找个机会,去向叶家的下人打听打听。”
夏竹忙应了声,当即便去了。
兰姨知道,徐令姜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叶家人再恶毒,也不会对自己的亲闺女下手,姑娘且放宽心吧。”
徐令姜囫囵点了点头。
吃了盏后,徐令姜换了身家常衣裳,便去书房画画了。
这一画,便画到了暮色四合时分,徐令姜搁下画笔,在院中活动筋骨的同时,在想这院中只有一株梅树,未免太单调了些,不如再种些别的树。
正思量间,院门砰砰被人敲响了。
徐令姜吓了一跳,过去将门打开。
便见李慕载站在门外:“你下值……”
话说到一半,徐令姜猛地噤声了,因为她看见,李慕载身上还穿着官袍,这意味着,他还在当值,而他身后还站有不少宫人。
一个圆脸太监,喘着粗气,从台阶下跑过来,急道:“徐姑娘,官家急召,你快速我等入宫。”
徐令姜被他这语气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李慕载,却见李慕载面色凝重,徐令姜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