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沉着脸,想到沈琬已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慕容樾权势滔天,日后沈琬也定然是妻凭夫贵,她倒不好再随意苛责训斥沈琬。
“你们两个看好她。”章氏看看沈夔,又看看崔若仙,最后却对沈琬道,“琬丫头,你好好歇一晚,脑子就清醒了。”
又对伺候的一干仆妇婢女道:“这里的事,谁要是敢往外面传一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便由章如寄和卢氏陪同着出去了。
章氏走后,崔若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茕,你到底怎么了?其实你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就不大对,阿娘看在眼里,也问了你,你又不肯说,阿娘也只好作罢。”崔若仙心疼地把白着一张脸的沈琬搂进怀里,“你和阿娘说行不行?有什么过不去呢?”
沈琬往崔若仙的衣襟上蹭了蹭,像是一个幼童一般,汲取着母亲的温暖。
入宫之后,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崔若仙,后来有了身孕,在过了最初的那段时日之后,夜深无人之时,也曾幻想过她的孩子腻在她的怀里,就如同她曾经和母亲相处那般。
崔若仙又道:“别说是你祖母,便是我也想不通,你为何不肯嫁定安王?还对你祖母做出那样的行为?”
沈琬仍旧没有说话,她很想和崔若仙说那些事,但若是说出来,她会不会被当异类不知道,却一定会吓到崔若仙。
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滴进花团锦簇的被褥中。
沈琬片刻之后才道:“阿娘,我浑身摔得好疼,你帮我揉揉。”
崔若仙正心急,一时没听出她话里异样,只问:“怎么会疼?明儿再请大夫过来瞧瞧,看看是什么病。”
说着,她便把沈琬放到床上去躺好,俯身过来,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给沈琬揉着身子。
崔若仙长年病着,手没什么力道,但沈琬却觉得很舒服。
前世粉身碎骨的疼,她终于不再有那种还继续疼着的错觉。
沈夔一直没说话,见沈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便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罢。”
**
盛夏的阳光射入小佛堂一隅,炽烈灼目,蝉声愈发声嘶力竭,使人心浮气躁。
章氏没好气地捻着佛珠,眼下也没有跪在蒲团上,而是坐在那里,叫卢氏给她垂着背。
章如寄把茶水端给她,她沾了唇,只说一个字“烫”,就摆手不要了。
章氏问卢氏:“琬丫头怎么样了?”
卢氏小心翼翼觑了章氏一眼,摇摇头:“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章氏重重地一拍桌案,茶水洒出去几滴,厉声道,“我看先前穆国公府被抄,她就和个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与她相干,怎么定安王府一来提亲,她就要死要活了?”
卢氏讪笑了笑,看出章氏是真的动了怒,不敢答话。
从那晚沈琬晕倒开始,她就在自己房里没出来过,说是病也不像病,照理她顶撞了章氏,该立刻来赔罪才是,竟然也没动静,仍旧咬死了不嫁。
章氏道:“我早就说什么来着?她母亲的身子那么差,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就不该和她母亲同住,清清静静地住我这里,也不必怕过了她母亲的病气,这......这可怎么好?”
见章氏又把怒火发到崔若仙身上,卢氏眼珠子一转,道:“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给老太太您听,说了怕您不高兴,这不说......”
“你说。”章氏沉着脸盯着卢氏。
“大姑娘平日也算是乖顺听话的,虽比不得瑜姐儿和如寄,但到底从没忤逆过长辈,”卢氏顿了顿,“要我说那晚也是古怪,竟全然不像大姑娘往日的模样,有些像得了疯病,这莫不是被什么给魇着了?”
章氏听后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她手上捻着佛珠的动作停下,对卢氏道:“如今底下的人多半是你管着,我也少来过问,但琬姐儿还没有嫁人,眼前又有了一桩了不得的亲事,底下若再有人说她得了疯病这种话,一律给我打死了了事。”
卢氏连忙笑道:“怎会?老太太不说我也知道,这话可胡说不得,连带我们府上其他女儿也要受牵连的......”
“你再去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既是魇着了,就赶紧驱一驱。这事她说不肯嫁不作数,绑也要把她绑到王府去。”
卢氏得了章氏的吩咐,转身出了萱华堂,却并没有立即去办事,而是回了自己院子。
沈瑜正在窗边描一副花样子,见她回来,便放下笔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卢氏喝了几口水,先拿着手里的团扇狠扇了扇风,才摆摆手说:“我看她那是疯病,不成了。”
沈瑜吓了一跳:“这可怎么办?”
“我看啊,她多半是被吓的,”卢氏小声对女儿说道,“她原先是和杨家定了亲的,谁不知道杨家是定安王一力主张除去的?那无端端的,你说定安王为什么突然要娶她?”
“为什么?”
卢氏想了一阵,才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事肯定不对,京城的世家贵女那么多,怎么独独就说要娶她做王妃?”
沈瑜轻嗤了一声,却显得兴致缺缺:“怎么不会?阿娘忘了吗,先前她和定安王就在家里见过一面了,为此祖母还骂了她。”
“这......”卢氏倒真是没想过,于是只说,“凭他们有什么,只她如今不肯嫁,犯什么病也别把咱们都牵连上?那定安王是什么人,由得她说不嫁?”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自己女儿几番:“她长得倒真是个天仙,不过你也只比她差一点罢了,这好事怎么就摊不上你?”
沈瑜听后无奈,起身说自己约了章如寄一块儿去静影阁看沈琬,卢氏倒也不拦着了,只在沈瑜走后很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