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在等她来吃饭,这一点,沈乔是进屋后才反应过来的。
这时节谁家都吃得简单,一个人炒三个菜看着就不可思议,更何况还有一个是荤的。
沈乔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肉,下意识地咽口水。
郑重没错过她的表情,伸手摸说:“我热一下。”
他放的油多,菜汤上面已经微微凝固。
沈乔多少不好意思道:“我太磨蹭了。”
要是说出自己吃过饭,估计更叫人伤心,好在她吃的也就是七分饱,还能再来几口。
她殷勤帮忙端菜。
郑重只收拾了待客的地方,厨房和卧室还是乱糟糟,于是他谢绝道:“你坐。”
他新买的桌椅,不坐浪费了。
沈乔哪能干坐着,去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不过看他快速关上厨房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这个家真是处处是秘密。
郑重的秘密,就是刚从原杂物间现客厅兼餐厅挪来的东西。
腌咸菜的、存水的大缸子,废旧木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的两块大石头,总之是些舍不得扔的家当。
他是驴粪蛋子表面光,新收拾出来的地方簇新,其它地方乱糟糟。
沈乔哪里知道,她只是坐在八仙桌其中一张椅子上看四周,觉得墙上贴的纸是新的。
现在买腻子不容易,家家都是买一整卷的粗纸,一点一点糊在墙上。
桌椅好像也是新的,有刚刷过漆不久的味道,还有一点太阳的。
虽然大家普遍认为阳光是没有味道的,但是映照在其它物体上有。
沈乔吸着鼻子,只觉得这间屋干净又明亮,和她想象的一个男生独居的样子不同。
当然,只看郑重也不会觉得他是邋遢的人。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欣慰,带着一种慈祥的心态,略有些失礼的四处摸着。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条凳子,本地都是这样过日子,正经摆上沙发茶几得是极阔的人家。
看上去有些空荡荡,和居住人口相似的寥落。
郑重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她坐在餐桌前乖巧地等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背挺得直直的,头却有些低垂。
走近看,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沈乔听见动静回头看他,起身要帮忙。
郑重有个托盘,三菜一汤和两碗饭全能放上。
他一样一样往桌上搁,说:“不太好吃。”
他做饭自己知道,味道只能算一般,不过今天有灌的香肠,美味可以提升许多。
炒香肠满满一盆,冒着油花,香味也很扑鼻,是他每年都会请一位婶婶做的,可以放置很久,馋的时候切几片来吃,今天是已经把好几个月的量都下锅。
就像他想的那样,沈乔也是好久没见带肉的东西,上一次还是过年在家。
她咽口水说:“你这还过不过日子了。”
这么多,谁家会一口气全煮了。
郑重是第一次待客,只想着再周到点,他也是还知道些,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拿碗里装的都是压得很实在的大米饭。
好一点的人家,也就是粗粮细粮掺着吃,像他平常就是。
但今天是纯细粮,沈乔倒吸口凉气说:“太破费了。”
郑重一点也不觉得,说:“吃吧。”
沈乔本来就是七分饱,头回吃好的还是硬着头皮。
郑重看她夹得很小心翼翼,还以为是不好意思,毕竟这会小孩都知道,饭点是不能从别人家门口路过的。
他拿出新筷子,拨了一半多到她碗里说:“吃吧。”
沈乔已经撑到嗓子眼,好不容易下去的半碗饭又被香肠填满,表情一瞬间有些为难。
郑重知道他们城里人比较讲究,说:“筷子是新的。”
他本来也只有一双筷子,这些都是新买的。
沈乔不是在乎这个,她心知自己再吃不下多少,简直是数着米粒夹,只能为难道:“其实我刚刚吃过饭。”
不管吃的是什么,肚子里已经没多少地方了。
郑重恍然道:“这样。”
又看着她满当当的碗,沉默片刻说:“你吃饱了吗?”
沈乔下乡以来,这么饱估计是第一次。
她甚至打个嗝说:“非常饱。”
郑重不是不遗憾的,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说:“那放着吧。”
沈乔没有剩饭的习惯,谁能做这么奢侈的事,她犹豫道:“我再努力吃一点吧。”
郑重看她是真的吃不下,说:“等下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