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宁成两眼通红,眼眶深陷,面色憔悴,胡茬丛生,一张脸几乎要被毛发淹没。
前两天的他可不是这样,虽然神色也很忧郁,但面容十分白净,不像此时一副被暴雨摧残过的模样。
吴宁成没有答话,躲避着他的视线。
余若歌把他头发放了下来,道:“你知道自己……”
“要死了,我知道。”
“哦。”余若歌走到牢门前,扒着栏杆,大喊:“来人啊,是不是搞错啦!怎么把我和一个死刑犯关在一起啊!?”
他一直喊到咳嗽,也不见有人来理,便放弃了,回到吴宁成身前,道:“冷静下来想想,我似乎也犯了死罪。”
他见吴宁成沉默不语,问道:“你困了?”
吴宁成摇摇头。
“都没几天活头了,不妨我们聊聊天?憋一肚子话也带不到下辈子去。”
“有什么好聊?”
“那可多了,比如,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弑父了呢?”
吴宁成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中有怨恨,又似乎有别的东西,但更多的是恨:“或许我该杀了你。”
“或许,我并无恶意,纯粹好奇。”小说里的穿越者不是经常杀皇帝吗?没准他哪天也会步前人后尘。
余若歌道:“你那时候刚说过,为了让怖道宗快点撤退,所以要杀我,可打了一架后,你在必胜的情况下,忽然又不想杀我了,为什么?”
吴宁成不想回答,可他继续追问,就这么骚扰了将近一刻钟后,吴宁成才开口道:“我那时候若是不用愈疗术,死在你剑下就好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余若歌叹了口气,又笑道,“不过好消息是,你最多也就后悔十二天。”
藏在乱发后的吴宁成竟也发出了笑声:“你犯了什么事?”
“可能是杀了范重范尚行,也可能是和一个大叛徒有来往,或者是偷了一把会用噬魂术的魔剑。”
“但他们没有锁住你。”
“可能是我太弱了,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打架基本靠外力帮忙。”
“为什么杀范重父子?”
“说来话长。”但还是要说。
听完,吴宁成道:“你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点许多人都深有体会。”
“为什么帮漆予?回答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弑父。”
“我还帮了杨庆,说起来不好意思,其实是我内心的一点正义感,看不得坏人逍遥法外。”
“……你是个好人。”
“我以为我刚才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好了,该你说了。”
吴宁成仰起头,仿佛能透过层层阻碍看到渺远的星空:“我恨他,我忘了几岁从开始我才意识到我应该恨他,他时常打骂我娘,咒她去死,对我也是动不动打骂,他把一切好脾气、好脸色都给了大哥,待我却如猪狗。
“我的确做过许多恶事,把责任推给他会让你嗤笑我,但……但我做的大部分恶都是因为他,我……希望他能爱我,所以无论他交代了什么命令,有多不堪,我都尽力去做,我尽力避免伤人,但很多时候都无法避免,我的确该死,他也该死。
“我杀他,只是把从小做到大的梦变成现实,那天我一直很犹豫,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惨状,杉州城,我记忆里的杉州城是人来人往,生机勃勃,而非遍地行尸走肉、骨肉离散。”
“我明白了。”余若歌道。
吴宁成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的出现只是碰巧帮他做了选择,一个不太理智,但也许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