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被困的魂蝶。
以魂蝶固魂,使得生魂不灭,也永不得超生。
楚蕴轻轻皱眉,她落到河底的河床上,以灵火烧灼困住魂蝶的细丝线,她来时的那夜也遇到了这丝线……
丝线烧出一点诡异的香气,魂蝶轻轻展翅,蝶翼上生出幽蓝的光。
魂蝶振翅,无数光点从小镇四面八方而来,那些光点跃动如星子,形成一片流泻的银河,牵着镇上所有的行尸走肉们到了河边。
一个个魂魄从禁锢他们的□□之中飞出,逐渐四散而去。
长达两百多年的束缚,终于在此得到了解脱。
一阵阵清风拂过楚蕴的衣袖,她似乎听到了王七娘的声音,带着笑的声音。
王七娘说:“楚姑娘,那日我拦下你之事,陆公子是知道的。”
楚蕴微愣,片刻后,风渐止光点散去,河面重归平静。
她一抬头就见褚砚立在画舫的船头看她,白衣像是因夜色染了点墨,显得沉静如冷玉……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褚砚脸上露出丝柔和的笑,牵起一股轻软。
陆知行才不可能这般乖巧!
将心里那点心思压下,楚蕴跃回画舫,褚泽方的目光依旧看着窗外,空虚而呆愣。
他两百年的徒劳在这一瞬被释放,却洗不去他那一身附骨的罪孽。
“该让我见芸芸了……”
楚蕴对着褚砚一招手:“狐狸崽,你来帮我护法。”
说着把褚砚往韩芸白骨旁一摁,继续道:“借一点你的生气。”
若他是借术法还魂之人,是不可能有生气的。
她在试探。
“楚仙人,我该如何做?”褚砚显得很镇定,乖乖巧巧地答。
“对着尸骨吹口气就行。”
褚砚立刻照做。
她则从乾坤袋中取了一枚金玲,那是她同那阴魂幡一起抢来的小玩意,玄门以此招魂。
金玲轻摇,魂念于此。
“小书呆,把韩芸的生辰八字写下来。”
她话音一落才想起此处并无纸笔,却见褚泽方直接咬破了手指,在地上一字一句写下。
带着血的字迹随着铃声轻晃,玲响三遍,魂兮归来。
一个虚无身影自褚泽方身前凝出,一身大红喜服,眉目柔顺似当年。
褚泽方踉踉跄跄地过去,却在一步之遥停了下来,他们之间隔着生与死,衰老与青春,一个是三途河畔两百年不入轮回的鬼,一个是杀戮不断逆天求生的人。
韩芸安静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完全没有被褚泽方的衰老和恐怖吓到,她眼底溢出温柔心疼,和更多的遗憾。
褚泽方看着她,脸上再无愤恨,这一刻他不恨那些无知的贪婪的人,他更恨的一直都是自己。他恍惚流下泪来,想上前拥抱却不敢,最终韩芸抱住了他,他泣不成声:“我不该贪心……我是真的想和你……白头到老的。”
回答他的是满室寂静,隔了许久,他才听到一声回答。
“我知道。”
韩芸的魂魄隔着生死的距离轻轻抚慰着褚泽方,他抬起手于虚空之中握住了什么,脸上是最温柔的神情,似一溪花月浅照。
褚泽方恍然忆想起当年,他和韩芸坐在院落中那棵银杏树下,他在读医书,韩芸在一旁绣花。
天光落在韩芸的身上都能翻起温柔,那一针一线穿引便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韩芸笑骂他:“别分心,是谁说要成当世第一神医的?”
他回道:“嗯,然后娶你……”
可惜那诺言终究化成了漫长余生里孤单而无望的守望,成了他的的樊笼,生死相隔,垒成遗憾的监牢,让他在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痛苦。
那时她红着脸答:“那你可别骗我。”
若岁月回头,他定要执起那双手,暮暮朝朝。
今生不能,期以来世。
被魔纹所覆的褚泽方落下一滴泪来,泪水晕过脸上魔纹,他如同一块镜子般开始支离破碎。
“你……”楚蕴知道,他魔心已破,要灰飞烟灭了,他作孽太多,已经没了来世的可能。
不管生死,他与韩芸都再无将来。
“楚姐姐。”褚泽方转头看向她,带了点年少时的平和,他道:“是我错了。”
说着他开始慢慢化作烟尘,魔纹如同脱痂一般剥落,他凝着最后一口气开口:“是陆知行,是他通过镜子告诉我这么做的……”
“白雪仙,一直都是陆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