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目光从他头发巡睃到鞋尖,微微笑了笑,并不说话。
楚寒今:“先去牌坊踩点。”
他跟上来:“好。”
城区的中游,一条石桥横跨溪水两岸,为了迎接春宴,桥头挂满通红的灯笼,很有一番情人相会的喜庆灿烂之美。
楚寒今走到石桥旁的酒肆,道:“来两碗小三白。”
“好嘞。”
越临坐下,神色怪异:“你饮酒?”
楚寒今:“偶尔。”
酒送到面前,越临探出手指挡过酒碗,将酒倒在一旁的花盆里,换了白水。
他道:“你有孕在身,不能饮酒。”
楚寒今:“…………”
他咬唇,耳颈又泛出一层蔷薇的粉色。
棚子底下,有一位老妪拎着竹篮子,盖了一块麻布,正在卖苹果。
越临问:“吃吗?”
楚寒今不语,越临过去买了两颗来,道:“多吃水果好。”
棚子外是微热的天气,越临取出一把匕首,刀身雪白如镜,不紧不慢地削着苹果。
正在此时,侧首坐了位儒袍打扮的青年男子,戴着一片方巾,突然说话:“匕首真不错。”
楚寒今看过去,那人面容羸弱,两腮清瘦,一张俊美的脸被磨出了残病之态,唯独眼睛很亮。他重复:“匕首不错。”
又看向越临随意放置的巨剑:“剑也很好。”
越临看他一眼,道:“谢谢。”
那人有一只手缠满了绷带,藏在袖子里,将酒杯摩挲着转动:“这把匕首不止削铁如泥这么简单,还能收魂。匕首处有一道符文禁制,只要沾了某人的血,就会将此人吸入刀柄,炼制为灵。”
他笑了笑,“可惜了啊,这么漂亮的一把神武,现在竟然用来削水果,一代天骄没落至此啊!”
他语气惋惜,明显指的并不单单是兵器。
越临若无其事:“好的东西,也要用对地方。对我来说,给他削苹果比杀人放火更有意义,那就没什么可惜的,你说是吗?”
对方缓缓点头:“受教。”
他坐了一会儿,问:“不知道能否讨教阁下姓名?”
越临:“人来人往,江湖不见,就不必知道了。”
对方笑了一声:“好。”
说完,他站了起来,腿似乎有些瘸,一跛一跛地走出酒肆。
楚寒今目视越临,他用牙签插着,将切好的水果送至他跟前:“尝尝。”
果香清甜,楚寒今一时有些走神。
但他很快定了心神:“这把匕首叫什么名字?”
越临翻转刀柄,笑道:“叫‘小刀’,你以前取的,很可爱吧?”
楚寒今没心思贫,“刀柄施加的咒印是禁术,妄自窃取他人魂魄炼为剑灵,为天理不容。这有什么可爱的?”
越临满脸无所谓,“我知道我知道,第一个炼剑灵的是上一任那个短命鬼魔君,他杀人害命,结果不得好死,已经受报应了。我这把匕首也是早几十年的东西,很久没沾过血腥,就用来削水果,削玩具。”
真有这么简单?
楚寒今启了下唇。
酒肆外春光大盛,阳光照着被抹布洗刷成苍白色的木桌,酒香被催发得更馥郁。
楚寒今目视别处,“如果你是邪道,这世间难容你我。”
这句话轻声细语,却让人六月生寒。
越临手指顿了一顿。
他小幅度地磨着牙,眼底闪过一抹百转千回的情绪,阴沉恐怖,让人捉摸不透。
但他抬起脸来,修眉舒展,却是和气的微笑:“我怎么会是邪道呢?我只是一个百大家的普通修士,被月照君这句话质问,真是让我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甚至稍微觉得受到了冒犯。”
他笑意温和,唇角勾起弧度,看起来非常良善。
楚寒今看他的脸。
越临音色转为低迷,咬字透着一股阴气,似乎不对劲,又让人琢磨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说:“你以前从未对我说过这种话。”
他将苹果也放下,用布帛缓慢拭去匕首的汁液,垂着眼睫:“老实说,你这句话让我很受伤。不管正道邪道,我从没想过和你分开,也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
他抬起头来,深金色的瞳孔,一转不转地和楚寒今对视,“但对现在的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说,“真的,真的,让我很受伤。”
说完他取了佩剑,丢下楚寒今不理,大步走出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