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病”倒以后,元秋每日都来。
今早也来了,只是脸和脖子上带着伤,红肿着,比淤青还严重。
进来也不讲话,头垂着,叫他一声才有点反应,抬起来看她的眼睛黑黝黝的,没什么亮光。
“到底怎么回事?”朝长陵问。
“没……”
“你要不想说也无所谓,但总得上药吧。”
元秋这才木然道:“习惯了这些小伤,总会忘记。”
其实早在元秋进来之前,朝长陵就托小椿菊去叫彦自书一会儿过来说话,她想着是时候能探出一点底,可元秋如果也在场会很不方便。
可一看他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默默给自己上药的背影,朝长陵想了想,到底没赶他出去。
只道:“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别出声。”
不出多时,彦自书就来了。
听小椿菊说,他这几天在村里十分肆意妄为。
之前说好不杀的老黄牛,被他强迫着宰了,好几个村民哭着求也没用。
还说自己即将离开村落,但这大雪纷飞的,路不好走,要村民出钱给他盖一辆气派的马车。
那马怎么办?
还好,村里虽然没有马,但有几头拉货的驴。也被彦自书提前征用。
这下耕地和赶集的工具都没了,村子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十分难过。
而且大多数村民根本没法干活,天天在那儿锯木头、盖马车,连小椿菊都被使唤去搬东西。
她越说越气,可谁都知道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欠了彦自书一个巨大的恩情呢。
“希望他赶紧走,我的玉佩就当送瘟神了。”
朝长陵确实没想到这个假修士膨胀得这么快,捧杀归捧杀,常人也需要好些天才能重建自信,但彦自书好像没有这个过程。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时间,看来是不用了。
“你找我什么事啊?”
彦自书一踏进屋,朝长陵就感觉到他变了。
原本那双时刻品鉴着对方,准备按碟下菜的眼神变得对一切都不屑一顾起来。
脚步不再放轻,声音抬高不少。
进屋时,连门都没敲。
“彦道长来了。”朝长陵捂在被子里,咳嗽两声道:“上回你给的驱魔符,我一直戴在身上,可不知为什么,还是生了病,而且这病越来越不好。能不能请道长帮我瞧瞧,这屋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大概是头一回从她嘴里听到这么长的句子,又或许是头一回听到她说“请”这个字,反正不管哪一样都不寻常,元秋扭头看她一眼,好在还记得她的嘱咐,没出声,只是抿唇翘了下嘴角,似乎想笑。
朝长陵:……
有那么奇怪吗?
彦自书也发现元秋在屋里,但他现在可不打算再自降身份讨好他,遂冲他挑眉,可惜人家根本没在看他。
“来不及了,你这屋子的邪气太浓了。”彦自书盯着房梁道:“这样吧,你把我给的符时刻贴在身上,我再替你驱一驱邪气,你就安心养病,问题应当不大。”
朝长陵连声道谢,又问:“听说道长出身振山门,也不知是哪位真君底下的高徒?待我病好,定为道长和道长的师尊供奉香火。”
“你这心意倒是值得嘉奖,”他得意至极,“我师尊他老人家称号玄紫,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实不相瞒,我也想同道长一样,拜入仙门,四处除妖。”朝长陵佯装艳羡地问:“道长看我可有资质?”
“不行不行。”彦自书狂摇了几个头:“不用测我也看得出来,你五灵根皆是废根,要想步入仙途,只怕比登天还难。区区凡人,还是尽早认命吧。”
朝长陵叹气:“原是如此,是我痴心妄想了。多谢道长。”
彦自书懒得搭理这个白日做梦的凡人,最后又看了眼元秋才甩袖离去。
“长藤姑娘对人原来还有那么礼貌的时候。”元秋噗嗤笑起来。
朝长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觉得自己以前也挺有礼貌。
“不过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想拜入仙门。”他道。
“习武者,时刻追求更高的境界。”朝长陵从被子里起身:“可惜凡人之躯,再强终究也有极限。”
“我倒觉得你本就比他强。”
“这是高看我了。”
“是真的。”元秋停下上药的手,眼睛又深又黑:“他不行。只有你,只有你才可以。”
“你是指什……”
一句话没说完,小椿菊从外头推门而入:“长藤,你有没有看见元……”
她本想说“有没有看见元秋”,进来才发现她找的人就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