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被江瑜说得有点挂不住了,又吸了口烟,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人呐,最大的毛病你知道是什么吗?不会装湖涂啊,得改!”
说完便扔掉烟头,一头走进夜色了。
“啊呜”江瑜没理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让子弹飞的拍摄也越来越接近尾声。
没日没夜地拍了两个多月,江瑜早已疲惫不堪,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反而有些雀跃。
拍了这么久,和黄四郎斗了这么久,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张麻子打了一夜,鹅城的百姓听了一夜的枪响,谁输谁赢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这么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至少得死一个。
不是县长,就是黄四郎。
于是当张麻子重新回到大街,黄四郎的替身被高高扛起游街示众的时候,全县都沸腾了。
“黄四郎被抓了!黄四郎被抓了!”
鹅城的老百姓们举着枪,欢呼着,雀跃着,簇拥着张麻子,来到高台,一刀砍掉了黄四郎的威风。
那一刻,县长真正地成为了县长。
他的身后,终于有了人民。
“去碉楼,拿回你们自己的东西!”
张麻子长刀所向,老三老四老五老七,四人带着汹涌的洪流,所向披靡。
而武举人鲁智冲,这个黄四郎的团练教头,早已摇身一变,成为了张麻子的狗头军师,混进了队伍里,还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一刻,黄四郎的碉楼不攻自破。
哪怕再虚弱的人,也敢端着枪,颤颤巍巍地冲破黄四郎的铁皮大门,去分一杯羹。
“一下子弄成了这样,你让我输得很惨啊!”
黄四郎看着替他搬家的穷鬼们,满脸的不甘心。
“惨吗,黄老爷?你现在还抽着烟,还说着话,可六子、老二、师爷、夫人,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而且永远听不到了。”
“你们四个人,换我五代家业,不划算吗?”
“怎么算账那是你的事儿,对我来说,钱是钱,人是人。”
江瑜站在摄像机后,静静地看着发哥和姜闻飙戏。
在前世,他最喜欢的戏份就是《让子弹飞结束时,黄四郎和张麻子的这段对话。
因为老有人问,我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
现在张麻子给出了自己的答桉:怎么算账那是你的事儿!
“黄老爷,你觉得是钱对我重要,还是你对我重要?”
“你和钱,对我都不重要。”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张麻子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黄色的高光打在他脸上,说不清是悲是喜。
他终于赢了黄四郎,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县长,县长,这两把椅子,归我了……”
一个光头兴奋地跑到张麻子身后,还沉浸在给黄四郎搬家的喜悦之中。
张麻子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
随即起身,眼睁睁看着光头搬走了他屁股下面的那两把椅子。
“你说,他怎么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呢?”摄像机后,廖帆问江瑜道。
拍到现在,他也觉过味来了,这部电影绝非土匪斗恶霸那么简单,但一时之间,又搞不明白姜闻到底在表达些什么,于是他便盯上了江瑜。
江瑜自身就是导演,又整天和姜闻泡在一起,许多台词、情节甚至就是他和姜闻一块想的。
现在剧组的演员都知道,有什么搞不懂的地方,问江瑜准没错。
江瑜双手抱胸,也没法多解释,只好道:“你看见把那两把椅子搬走的那秃子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不就是来搬东西的老百姓吗?”廖帆奇怪道。
江瑜道:“你再看看,那真的是老百姓吗?”
“哦!那是城南两大家族!”被江瑜这一点破,廖帆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搬走县长屁股下面那两把椅子的,根本不是老百姓,是他娘的两大家族!
这伙人,才是整个鹅城之战最大的受益者。
张麻子发银子有他们,发枪还有他们,现在干掉了黄四郎,开始抢椅子了,抢得最快的还是他们。
甚至连张麻子屁股下面的椅子都给搬走了。
其实不光是两大家族,团练教头也混进队伍里了,这家伙现在干脆以功臣自居,带着一帮小弟,耀武扬威起来了。
江瑜微微叹了口气。
黄四郎好打,这些混进来的家伙,才是真的难办。
甚至连张麻子,也没办法完全清算他们。
“下一场,江瑜准备!”
执行导演招呼了一声,江瑜搓搓脸,站到了镜头前。
接下来,该老七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