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人,饶你不死。”
“巴桑,听我爹说你以前去过长安,说起来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是不是越老越湖涂了。你让我放人我就放人,当我这个叶勒大都督府长史是来做什么的?”
韩平安冷哼了一声,接着道:“差点忘了,你的家人没剩几个,你们所有人活着的家人全在我手里!帮我给麻扎塔塔捎句话,赶紧投降,我可以饶他和你们的家人一命。”
尽管已有那个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感觉完全不一样。
巴桑气得脸色铁青,恨恨地说:“女人死了可以再找,儿子死了可以再生,你等着给他们陪葬吧。”
“想杀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等着。”
巴桑本来只是来打探虚实,并没有指望能谈出什么,撂下一句狠话,调转马头回去了。
回到阵前,隐娘忍不住说:“敢吓唬我们,杀几个俘虏给他们瞧瞧。”
老姐就是老姐,真是人狠话不多。
韩平安感叹了一句,低声道:“现在不能杀。”
“为啥不能。”
“杀了他们会狗急跳墙,咱们死了上千人,不能再死,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三郎,为何不跟他们再谈谈?”李成邺不动声色问。
韩平安无奈地说:“我也想谈,可我们抄了他们的老窝,杀了他们那么多族人,这仇结大了,没得谈,想靠谈判拖延不了时间。”
“那怎么办?”
“按之前商量好的行事,他们能吓唬我们,我们一样能吓唬他们。”
……
等到黄昏时分,吐蕃调整好阵型,战鼓声再次响起。
只见成百上千的吐蕃骑兵,在左右两侧护卫着密密麻麻的奴从,大举压了上来。
黑压压的全是人,就算没一万也有七八千。
韩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苏达素石立马朝后面的山腰上摇旗。
紧接着,山坡上火光冲天,卷起两股几十丈高的狼烟。
刚才放狼烟,杀出两股突厥骑兵。
现在又放狼烟,究竟什么意思。
麻扎塔塔不认为韩三疯除了那雪部突厥之外还能从别的地方搬兵,但刚吃过一次亏,他不敢再赌,急忙传令收兵。
见吐蕃大军如潮水般退去,韩平安笑了,李成邺、苏达素石和屈通笑了,连一向不怎么笑的隐娘都露出了笑意。
麻扎塔塔等了半个时辰,发现没动静。
意识到上当了,气得暴跳如雷。
打仗靠的是士气,现在再攻不合适,况且天已经黑了,只能命令大军先扎营。
有的是粮草,韩平安最不怕的就是对峙。
让士卒们在阵前点燃了几十堆篝火,就这么与麻扎部大军远远的僵持着。
唐军能烤火,这边连烧火的柴火都找不着。
唐军能吃上热乎饭,这边只能就着马奶生啃冰冷的牛羊肉。
家被抄了,留守老家的儿子生死未卜,大儿子下午战死,麻扎塔塔追悔莫及,要是那会儿听上师的先忍忍,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巴桑是仅次于帕卓上师的智者,小心翼翼地提醒:“东岱,此地不宜久留,王庆祥和韩士枚布下这么大一个局,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韩三疯和李成邺死守,他们一定在来前后夹击我们的路上。”
不等麻扎塔塔开口,拉姆百户长就低声道:“大军连日奔波,这些天连热饭都没吃上几口,连马都精疲力尽,大晚上攻不合适。”
多吉百户长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晚上什么都看不清,如果这会儿攻,不知道会有多少奴从借夜色逃散。”
麻扎塔塔冷冷地说:“先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攻。”
巴桑不想他一错再错,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就算明天攻下又如何,王庆祥和韩士枚为算计我们把整个叶勒部都化为焦土,韩三疯和李成邺一样不会给我们留下粮草。”
能想象到去攻叶勒城的这些天,韩士枚的疯儿子和李成邺那个老混蛋趁虚而入,早就把各部聚居的地方化为了一片灰尽,现在回去既找不着粮,估计一样见不着牛羊。
麻扎塔塔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重创,一想到留守老家的妻儿就心如刀绞,冷冷地问:“难道大仇不报了。”
“攻下山口不难,杀韩三疯和李成邺也不难,难的是没有马匹牛羊和粮草,这个冬怎么过,接下来几个月怎么熬。”
巴桑顿了顿,强调道:“王庆祥和韩士枚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他们既不会也不敢让我们安然过冬。”
家没了,抢几个女人,再生些娃,又是一个家。
可马匹牛羊和粮草没了,就等于没了活路。
麻扎塔塔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攻下山口,缴获韩平安和李成邺的粮草上面。
他沉默了良久,抬头道:“那雪部派来这么多武士,老家一定空虚!”
巴桑终于松下口气,想到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毅然道:“从这儿去那雪部八百余里,我们没那么多粮草,而且大仇不能不报。东岱,你趁天黑带一万奴从走吧,把马匹全带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明天一早率大军去攻,要是能缴获到马匹粮草就去追你们。”
“要是缴获不到呢。”
“总会有办法的。”巴桑想了想,又说道:“王庆祥和韩士枚一定在来援韩三郎和李成邺的路上,我拼死拖住他们。”
回去就是等死,翻越葱岭是眼前唯一的活路。
麻扎塔塔暗暗盘算了下,抬头道:“我带八千奴从去攻那雪部,攻下之后就带着粮草来接应你们。”
出来时带的肉已经吃差不多了,剩下的马匹要让麻扎塔塔带走当军粮,巴桑不认为自己能坚持到麻扎塔塔攻下那雪部回来接应的那一天,但还是笑道:“好,我们赶紧准备吧,绝不能让李成邺和韩三疯看出端倪。”
多吉百户长意识到这是要壮士断腕,想到留守老家的妻儿,急切地说:“东岱,让我和巴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