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延后的归国时间,为什么语气里讨人怜爱,他是三十五岁的成年人,苏蕤你要清醒一点点。
可是,内心已顷刻塌陷。
“哦~”
像只被主人轻易安抚的猫咪,收起肉爪,苏蕤打开冰柜,蹲下身翻找现成的食材,寻到惊喜宝藏,摆上岛台给他睇,“好运气喔,毛竹、甘蔗,同猪展肉,可以煲汤给你醒酒。”
曳西疆拜托她上楼替他拿睡袍下来,径自前往客卧盥洗间。
*
苏蕤先将食材洗净,放入电砂锅里大火炖煮,又上楼取回曳西疆的换洗衣物,走到盥洗间门口,踌躇着敲门。
门内探出男人长臂,挂着水滴,冒热气,“多谢。”
熏得女生脸红红,“冇嘢。”(不客气)
什么都没看到,又似乎什么已看到。
舟车劳顿,男人估计在泡澡,时间不短。
热汤已沸,可惜滋味不够好,苏蕤将大火转小火,继续煲,得空想起,浴巾还包着长发,赶紧拿过戴森,插在西厨房吹发,方便时刻盯住汤。
曳西疆穿好家居服,披上浴袍出来,就见到滑稽一幕,请问哪个人会在厨房吹头?
他将苏蕤叫到客厅沙发,让她坐下。
细妹的黑发又长又滑,背后根本吹不好。
“你打理地这么粗糙,多亏天生丽质,老天没放弃。”
曳西疆取过圆筒梳,苏蕤怀抱卷毛枕,盘腿稳坐沙发,乖巧地让他梳头。
千千发丝缠绕手臂,又松开,似理不清的无名情绪,难以言喻,握又握不住,惹来心中火。
“烫啊!大佬!”苏蕤偏头躲开。
“sorry。”
男人好抱歉,调开冷风对着细妹烫红的耳廓,上手抚摸,小巧秀气。
苏蕤调皮道:“怪不住你,今日的TONY是生手嘛。”
逗笑曳西疆,“顽皮。”
长发已半干。
VALSECCHI边柜上,陈列世界各地收集的奇趣纪念品,零零散散。
西卡莫木的手工艺品,挂在油画板上,引起曳西疆注意,苏蕤问他:“是不是好熟悉?记不记得起?”
问题难住男人,使他愁眉不展,他双手抱臂,思索良久,找遍世界的角落,未寻答案。
“arfon啊(卡那封)!!”①
激得女生忍不住在边柜前跳脚,一个一个指着讲:“你仔细睇,勺柄上的雕花,马蹄代表好运、锁链代表永远不分离、龙代表护卫……”
他怎么可以忘记那段时光?纵然短暂,弥足珍贵。
“树藤代表爱情在滋长,”曳西疆装的,他记得,“Love Spoon。”
威尔士爱勺,雕刻者以精湛技艺,在三寸勺柄上演绎爱意,十六世纪的威尔士男女,以此为凭。
巨石城墙带着历经磨难的创伤,以残破之躯,重获拥抱,Castell arfon(卡那封城堡),那是她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
曳西疆从油画板上取下一只爱勺,小手臂一般长,“你在卡那封的时候,还只有14岁,晃眼都长大咗。”
“是啊,”苏蕤光脚踩在地毯上,捡起戴森,将曳西疆摁在单人位沙发上,“大到也可以当你的TONY呀。”
疲惫的男人以一个安逸的姿势半靠,舒服得快要睡觉。
她一边吹,一边以手拨弄男人的湿发,头发一点都不听话。
“大佬你有白发!”
她让曳西疆别动,要拔给他看,苏蕤靠到更近,从背后看,几乎将对方拥入怀。
“年纪大了,老了。”
他的玩笑引来苏蕤调侃,“老人家,以后不叫你大佬,叫阿伯?”
手在扶手上动一寸,似乎没有合适的位置放下,曳西疆用很低的嗓音,让苏蕤能一字不漏的听全,“你和阿屿让我少操心,头发就不会白的这么快,我也不会被人叫阿伯。”
苏蕤抚着他的额角,将他的头搬正,膝盖差点跪到他腿上,别扭的姿势让重心并不平衡,“曳东屿怎可跟我比?我何曾让你操心?你明明讲我很乖的,骗子!”
要怎样乖,才能得你一句好?
语气满满不服,幼稚又任性,气到苏蕤站不稳,要扑到他身上阿,曳西疆即刻扶住细腰,给予支撑,听得好笑,想随口安抚她,却对上对方干净又执着的眼神。
她是如此想得到男人的认同,就算骗她也好,可是,曳西疆并不想骗她,他骗不了她,更骗不了自己。
他遭遇真心蛊惑,回答这个问题,“乖,我啲suri一直都好乖……”
他咬字不清,用的“哋”还是“啲”?苏蕤分不清。
她信他用的后者,前者是复数,后者只是他的,她想成为他唯一的乖。
不知如何吻上,从鼻尖擦到嘴角,轻轻试探,一股清甜滋味。
“你食过士多啤梨(草莓)?”这是曳西疆最后的清醒。
苏蕤摇头,碰到唇,呼吸凑近,“你确定是士多啤梨?不是其它味道?要不要再尝尝……告诉我……”
尾音消失于亲吻。
敏感似触电,吻里还有酒味。
曳西疆定定望住眼前人,黑丝如瀑,柔肤胜雪,眼角带媚,芳心纵火,让他心跳都放慢,万物一片模糊,只能定焦到她的人。
是她,还是La Romanee-ti(罗曼尼康帝)醉人?
招待酒会上一杯又一杯,来者不拒,他赶时间离场,马不停蹄奔赴樟宜机场,最后一刻登上周日的班机,singaporeair的空姐都感到异样,从未接待过如此急迫的头等舱,4个多钟飞行,离南洲越来越近,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才安心。
两人尝遍La Romanee-ti的滋味。
沙发震动,威尔士爱勺从边缘掉落地面,悄悄见证,心中珍宝,并不是珠宝金银,需放在漫长岁月中且听风吟,是安格尔西岛绵延的基岸、是爱尔兰海归巢的海鸟、是霍利黑德线呼啸的列车。
生命里的定格画面,隽永,没有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