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传来消息,说贵太妃娘娘自请去皇觉寺修行,为先帝积福!”这人只是个跑腿传信的,并不知道叶一宪的打算,他事先得到的吩咐,是让他当着宾客们的面将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于是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表情都古怪起来。
叶一宪刚刚斩钉截铁地说他姐姐宁可殉葬也不愿意出宫,结果转头他自己的人就来通报,说贵太妃去寺庙祈福。莫这姐弟俩事先并没有商量好,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咔嚓”一声,是叶一宪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他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几乎可以想象众人是如何在心里笑话自己的。
“国舅爷!”管家见状暗道不妙,连忙惊呼一声,上前握住他的手,满脸担忧地对众人致歉,“国舅爷身体不适,只怕不能招待诸位了。”一边说,一边招手叫了人上来,将叶一宪送到后面去休息,自己则留下来送客。
等他把人都送走,回到后面时,叶一宪已经发作过了一轮,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他受了伤的那只手搭在扶手上,还没有包扎过,殷红的血从伤处低落,溅在旁边的碎片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国舅爷……”管家连忙快步上前,“老奴为您包扎伤口。”
叶一宪闭上眼睛,任由他捧起自己的右手,仔细将伤处的碎片挑出来,敷上药,再用纱布缠在上面。等都弄完了,他才开口,“以后该换个称呼了,我如今算什么国舅爷?”
管家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他的脸色,见还算平静,便改口道,“……老爷。”
“备车。”叶一宪又吩咐,“去皇觉寺。”
他要见贵太妃一面,弄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贺星回的手段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同盟们的背叛也只是让他感到愤怒,唯有叶贵太妃这里的变故,是叶一宪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她可是叶家的女儿!她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贵太妃如今还在宫中。”管家轻声道。
叶一宪这才回过神来,嘲讽地笑了笑,“看我,都糊涂了。既然她主动出宫,皇后娘娘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必然是要敲锣打鼓、十里仪仗地把人送过去,以彰显她对先帝嫔妃的优容。”
宫中有个被高高供起来的苏太后,外面有个自愿去寺庙祈福的贵太妃,再加上那些被放回家去的低位嫔妃,谁能说她做得不够好?
“老爷……”管家颇为担心。
“放心,还没到我倒下的时候。”叶一宪深吸了一口气,“再给我下帖子,请所有北地世家的话事人。”
“是。”管家应了,又问,“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会来吗?”
“正是这时候,他们才会来。”叶一宪抬了抬下巴,“从前,北地世家以我们叶氏为首,如今叶家风光不再,他们就算为了争这个领头的位置,也必须要来。”
就算贵太妃不在宫中,叶氏也依旧是个底蕴深厚的大世家,想要坐稳头把交椅,就必须要拉拢他。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
随着贵太妃出宫,宫中打算放还先帝所有嫔妃的消息,也终于传了开来,并在朝廷和民间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这种事,确实没有先例。
百姓们在议论一番之后,接受度倒是挺高的。普通人家生计艰难,寡妇再嫁是很寻常的事,尤其又没有孩子。虽然皇帝家跟一般人家不同,但自古皇位承续,兄终弟及的事本来就少,大家想想也觉得,这么一大堆寡嫂住在小叔子家里,确实不太合适。而且那正经的嫂子苏太后,不还是留在宫中荣养了吗?
再说,听说其中还有不少是这几年才选进宫的,年轻貌美,估计也很难守得住。如今回了家,总比在宫里熬死的好。
相对于民间舆论的宽容,朝臣们的反应就很激烈了。
这种激烈,暂时只反应在奏折上。大概是觉得当面跟一个女人讨论这种问题不合适,于是贺星回平均一天能接到上百本劝诫此事的奏折。
刚开始,贺星回还挑两本出来看,后来发现内容都大同小异,就失去了兴趣,直接让女官们挑出来放在一边。
收到第五天,贺星回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