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门外渐远的糖水叫卖声掺杂着老人散步闲聊的笑声,悠闲安逸。
门内两个人,各藏心思。
粉色药盒躺在他的手心里,纪沉落揪紧了裙摆又松开,轻笑着说:“如果我说当初分手是因为我得了要命的绝症,你会不会原谅我。”
气氛很微妙压抑,傅序颠静静地看着她,很明显信了她满嘴鬼话。
纪沉落不忍心他伤神,笑着打趣:“骗你的,我睡眠质量不好,就是普通的睡觉药,没那么吓人。”
打趣的话也是真的,确实没有得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绝症,仅仅是长夜睁眼的难处,心里恍惚不得法。
做了坏事的人,日积月累的失望攒够了就只剩自我折磨的不断审视批判,非要把自己折磨坏了才行。
傅序颠无声地看着她。
重逢至今,他及时抽身的调笑多半是装的。
许久,傅序颠把药放回柜子里,说:“药苦,明天我来给你送蜜饯。”
她抬头看黄灯下的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问为什么?
没有问要吃多久的药?
没有指责为什么你会生病?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为什么这么脆弱?
为什么还不好起来?
入夜则眠,大自然的规律,你不守这份规律,是要活该受罪,平白无故让别人替你白头挨罪,罪过算是大了。
有人疼,纪沉落难免得意,“按照狗血小说电视剧的剧情,我没良心的抛弃了你,遭了报应后再坦白我绝症,你痛哭流涕地抱住我,然后我们互诉相思,再然后就是圆满大结局,这样多好。”
她受苦吃药,傅序颠本来就难受得苦水顶到了嗓子眼,再听她这样没心没肺,抑制好的情绪泄也了半分,把人圈在柜子边上,“不许再说报应这样的话。”
小助理听见声响,急急地闯了进来。
只见平时说一不二的正经人哪有半点绅士风度,像个无赖把人半圈在怀里,模样说不上花前月下的好,倒是有些急切的害怕。
“小助理来了。”纪沉落忍不住逗他,一幅伤春悲秋的模样,“这样想想,当初应该也想办法生了病再回来找你,不要脸的打个同情牌也是手段,就算骗不到感情,至少也能骗你走前抱抱我。”
傅序颠的眉头依然蹙着,逗不出半点笑。
情情爱爱在生死面前依然渺小。
谁的心不软?
傅序颠抓着她的手,“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纪沉落被温柔软化,“这么担心我?”
“不是说喜欢我?”傅序颠避而不答,“喜欢的人给你打电话,不比这种药管用?”
“那你不许嫌我烦。”冷静自持的人第一次明目张胆地留出了心软的缝隙,纪沉落见好就收,送他出门,左手递给他汤罐子,右手递给他一个巨大的红色丝绒袋,“内裤,红色的。”
巨大的袋子占了大半个后座,少说买了几十件,傅序颠怀疑她把内裤店盘下来了,眼皮大跳问:“在英国没学习抽象派?不是向往自由灵魂?怎么还搞这种腐朽封建?”
纪沉落迷信地连呸了三声,“什么腐朽封建,这是传统。”
语罢,从院子里伸出来的半个桂花树随着一股风,杂乱地砸出许多碎花瓣。
傅序颠没再说什么混账话,坐上车。
入夜渐凉的南方天,为了见他贪图好看,穿了一件紫色的套装短裙,纪沉落赤脚站在红木门前,侧着身子笑着和他道别。
车上
小助理跟傅序颠不过两年时间,想起那位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主动询问:“先生,需要查一下纪小姐过去的背景吗?”
傅序颠斜睨了前座一眼,淡声,“不用。”
说到底,傅序颠对纪沉落向来是偏爱的。她不肯说的事情,是难以启齿的隐晦也好,是深藏于心的黑暗也罢,他不会去打扰。
窥探纪沉落,他舍不得。
——
经过一夜的雨,南大小道两边的南枝林沉哒哒的垂着枝丫。
林辛提前下楼接纪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