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注意到有些妖跳在一起后并没有分开，反而是两两退到边缘，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的灌木从中和大树背后。

有一个男妖跳到严景的身前，嘴角挂着笑容，严景同他一起跳舞。

那男妖突然开口说：“我对人类男孩很感兴趣喔。你愿意吗？”他把右手向外，手心向上，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指尖对着一处密林。

“什么？”严景不奇怪他能看出自己是人不是妖，但没头没脑的，不知道对方想让自己答应什么。

那男妖贴着他的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暧昧响起：“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严景唬了一大跳，直接从男妖身前跳开，连连摆手。

那男妖露出一脸受伤的神情，转眼又收起神色，好像只是伪装出来的。他耸耸肩，嘟囔道：“难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他又转身滑到另一个女妖面前，继续搭讪起来。

严景尚处在震惊之中，眼珠不由自主地跟着男妖的动作转动，只见这次他很快就搭讪好了，两妖紧紧相贴向着林间奔去。

临走之前，那男妖还得意地挑眉看了严景一眼，似乎在惋惜他不识货。

严景麻木了。难道这不是跳舞大会，而是相亲大会？他看着不远处那幢幢的黑色林影，仿佛窥见了在林、叶、灌木交织的阴影里，相叠的人影或兽影在晃动。

不能再细想，节操会碎一地。

还在场上跳着舞的妖精逐渐稀少，严景也感到体力不支，害怕再发生类似的乌龙事件，他干脆退到一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月朗天清，狂欢仍在继续。

一双靴子出现在严景的视野里，停在跟前。严景抬头，视线往上移，出现的是黄十三郎的脸，额头带着薄汗，瞳仁又黑又亮，双目闪烁着喜悦的神采。

黄十三郎一屁股坐到严景旁边，仔细地盯着他瞧个不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真好！”

“我是说你没有和别的妖走，真好。”

在黄十三郎的解释中严景这才明白，原来婚礼之后的舞会就是专门为妖界的单身妖所设立的。在舞会上谁都可以向自己心仪的对象发出邀请，其他妖不能干涉。在每一个婚宴后，都可能会结下数个姻缘。

黄十三郎不时瞄着严景，又抿着唇把目光躲闪过去。

“怎么了？”严景问道。

他方带着一丝扭捏，轻声说：“你看、你对我有什么感觉吗？”

严景愕然。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是说现在，现在你看着我，有什么异样吗？”黄十三郎补道，脸上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观赏月舞之后，情感是最容易激发的。”

黄十三郎的脸上满是期待和紧张。

严景抬头望望天，又低头看看黄十三郎，确信自己心中平静无波。但他看着黄十三郎的神色，拒绝的话一时无法说出口，于是只能沉默。

在沉默中，黄十三郎明白了严景的意思，因为期待而神采飞扬的脸垮了下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永远不会成功……”

严景安慰他：“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把你当成朋友。”

“没事。”黄十三郎哽咽：“这是我第五十二次表白失败了，从长到三十个月被那时六岁的表姐拒绝时起算。我受得住、这么多年，男的、女的、同类、不同类我都试过了。”

严景一时也无法言语。

在这样的夜里，极度欢乐之后，有别样的凄清漫上来，特别是身边还有这样一位伤心人。

似乎是快乐在之前被消耗的太多，安静下来后才感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

不愧是失败过五十二次的强者，黄十三郎很快恢复如常。他察觉到严景的疲劳，体贴地说：“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我送你回去吧。”

于是他们就踏上了归途。

在院子外，严景同黄十三郎挥手作别。悄悄的，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从窗子里翻身进到屋内。

屋子里却伫立着一道人影，如同一尊石像，不知在那儿站立了多久。

敖冰的声音冷得像能把水凝结成冰：“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