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舟侧身,唇角似是翘了下,“我们不是病友么,送你应该的。”
一旁洪顺抖着机灵:“楚姑娘放心,属下远远跟着不会让人发现。有属下在,保证您不会再遇上方才那等狂徒。”
不多时,平阳侯府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楚橙往皇城方向看了两眼,心道:罢了,她脑子笨想不出别的法子,能做的已经做了,若陆小侯爷执意不改……难道真要她放把火烧了竹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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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后,陆长舟去承光殿见平宣帝。途中想起楚橙莫名其妙的举动,特意绕道冷泉竹轩。只是才走近,便见竹轩乱作一团。
一帮宫人正围追堵截一只黑猫,闹得鸡飞狗跳。打扫的小太监见他来了,忙不迭跪下请罪:“小侯爷,是蓉妃娘娘的猫儿无意闯入,这会已在捉了。这事是头一遭,真的!”
蓉妃是周文恩的母妃,喜欢养猫养狗,陆长舟望着满地凌乱脚印和红泥,心里已是极不舒服。他进屋查看,只见地上有只被咬死的老鼠,冷泉中正飘着一撮黑毛和一条死鱼,还真被楚橙说中了!
那姑娘的嘴是开过光吗?
陆长舟平时只有旬日才会过来,小太监猝不及防,吓得腿都软了,“奴才该死,请小侯爷责罚。”
他好洁,见此场景哪能不嫌弃,咬牙:“把本侯的东西搬走。”
说罢拂袖离去,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等到承光殿拜过平宣帝,就有几名游医上前为他诊脉,须臾,游医的脸色相继变得难看起来,跪地大气不敢喘一下,直言自己无能。
这个结果陆长舟并不意外,倒是平宣帝面色愈沉,许久才摆手让人退下。
平宣帝站在一只巨大的博古架前,一言不发。他快五旬的年纪,一身伟岸容貌威严,再转身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平静道:“大周人才辈出,这些大夫不行再找就是。你莫灰心,身子迟早能好。”
陆长舟朝平宣帝躬身一拜,“臣记住了,多谢陛下。”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平宣帝问:“冲喜娘子可定下了?”
“尚未。”
平宣帝沉吟,“你年纪已是不小了,若看上哪家姑娘朕为你们赐婚便是。长公主和陆绍都不在京,朕这个做舅舅的自然多为你操心些。”
陆长舟微微笑道:“臣谨记于心。”
说完这些再没别的事,陆长舟便要告退。也是在此时,平宣帝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颔首:“好,在宫外多照顾自己的身体,缺什么只管来告诉朕。养好身体,来年与朕一起春猎,五军都督府的落日弓和追风马,朕一直为你留着。”
落日弓和追风马是他高中文武状元那年的御赐之物,病重后陆长舟不想让好东西闲置就归还了回去。
他道:“陛下不必如此,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此等好物闲置反而可惜了。”
平宣帝难得固执,“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临走前,陆长舟想起竹轩的事,遂请平宣帝收回。平宣帝得知有猫儿大闹竹轩,摇头:“这个蓉妃,怎么连只猫儿都管不好。”
话虽如此但到底没惩罚谁,陆长舟便退下了。等承光殿再无旁人,平宣帝才转动博古架上的一只瓷瓶。博古架朝两侧缓缓分开,露出一幅女子的画像。
平宣帝凝视那副画像,喃喃自语:“宛芙,你可看见了?他那双眉眼生的像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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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回府已是月色清明,陆长舟前脚一踏进院门,洪顺后脚就跟了上来。
“主子,属下已把楚姑娘安全送回楚家了。”
洪顺说完,就见陆长舟淡淡瞥他一眼唔了声,洪顺才继续道:“还有,凌山到了。”
凌山是陆长舟以前的长随,瓜州之前他一直跟随左右。不过三年前那次意外,凌山也受重伤只得一直修养。如今身体恢复,今日是来等候差遣的。
须臾,书房内走进一个燕颔虎须的高大男子。
凌山拜过,陆长舟关心完他的身体状况,吩咐:“花无痕养蛊缺了几种东西,据说扬州能寻到,你明日问问他需要什么,去扬州一趟。”
这事于凌山而言不难办,他干脆应下,“是!扬州以前我随主子去过,熟的很。”
陆长舟本来要让他出去了,听闻这声静默下来。因为金蝉蛊的关系他记忆有损,隐约记得以前因公事去过扬州,但在扬州发生的事却记不大清了。
他坐在书桌后,笔尖微顿,道:“三年前在扬州的事,一一说与我听。”
凌山自是不知小侯爷记忆有损,还以为主子在考他记忆力,赶忙将旧事一五一十道来。
陆长舟垂眸听着,时不时执笔而书记下一些重要的,等凌山说完才问:“没了?”
他说话调子总是很淡,这么一问就容易让人误会是对结果不满。饶是凌山跟在他身边多年,也不由得挺直身板,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凌山在脑海中搜寻了会,想到什么深吸口气,说:“还有一件事,当时扬州暴/乱已平我们住在户所,有天晚上不知怎的您屋里竟闯入一个醉醺醺的小姑娘,她……她……”
听到这里,陆长舟已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一双淡漠的眸子直视凌山。
凌山抖了下,继续说:“当时属下在屋外并不知详情,只隐约听见那女子说要您做她的夫君,她有钱养得起。不仅如此,被家人接走时还留下十万两聘金。”
“后来呢?”陆长舟紧了紧手中狼毫,“她是谁?那十万两……”
凌山道:“属下不知她的名字,但记得样貌。至于那笔银子依照您的吩咐已经归还,她才被家人接走属下就追了上去,把那沓银票交给她的侍女。”
凌山从书房出去许久,陆长舟才搁下狼毫揉揉眉心。
这扬州女子,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