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箱子的猎人很快回到了学院,校道上空无一人。
赫瑞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回寝室,没想到猎人穿过了近半个学院,经过湖上廊桥,径自抵达了桥的另一端。
桥的那边砌着高耸的墙,硬生生切断了前行的路。
里面大概就是学院的禁地,温丽斯花园。
悬满了锁链的白墙足有十米高,锁链密密麻麻,使得整面墙冰冷而不容侵犯。
缪兰走至墙边,抬手抚上了墙上的锁链。
猎人的锁链不会生锈,就算日日经受风吹雨打,也光亮如初,只有其主身死,才会和寻常铜铁一样,变得锈迹斑斑。
赫瑞看着这满墙的锁链,心脏猛地一跳,不光是她,想来不论是哪个吸血鬼看见这满墙的锁链,心里都不会舒畅。
锯下锁链,等同于献上半颗心脏,看来墙后真的有极其危险之物,否则猎人们也无需如此。
赫瑞越发好奇,“不可名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渡鸦企图展翅,但双翅被猎人的手臂箍着。
缪兰收紧怀抱,覆在锁链上的手缓缓滑动,“在防御墙完工后,所有猎人都在自己的镰刀上削下了一段锁链,奉献给圣地纳安,用来守护这堵墙。”
渡鸦微张的双翅渐渐收拢。
缪兰像是无人倾诉,竟低头对着一只鸟说:“你知道墙后面是什么吗。”
渡鸦自然不会回答。
缪兰淡声:“你一定不知道,这里面是温丽斯花园所在,花园下方被挖空,听说比地上更像童话中的世界。但事实上,地下花园并不如童话美好,里面放着的,可是‘不可名状’的棺材。”
渡鸦身上黝黑的羽毛像猫一样微微炸起。
旁听着的赫瑞不由得像人类一样咬文嚼字——如果是寻常人,一定会说“里面封印着‘不可名状’”之类的话,但缪兰却只提及了一副棺材,似乎那副棺材才是需要堤防之物。
她的心又躁动了起来,血牙抵着牙槽,痒得不得不了,甚至想马上飞跃这堵墙,找到地下花园的入口。
但这一定不是普通的墙,人类不傻。
缪兰收回手,仿佛只是来观望一眼,看完了,也就回了寝室。
寝室里,德玲在床上躺着,枕头湿了大片,明显刚哭过。
赫瑞不难想到对方是为自己而哭,人类总是很感性,只有缪兰是个例外。
箱子滚动的声音把德玲惊醒了,床上侧躺着的人猛地坐起,揉着哭肿的眼睛问:“你回来了?”
“嗯。”缪兰把渡鸦放在了床边的书架上,单手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晦暗的月光穿过切割明显的彩色玻璃,映在她半遮半掩的锁骨上。
德玲吸了一下鼻子,“我把卷轴拿去交了,但镜亭的登记员中间接了个电话,神色不太对劲,似乎是卷轴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缪兰回答。
德玲又念了一声赫瑞的名字,大颗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你回来的路上安全吗。”
“安全。”缪兰不想多说。
德玲只好躺了回去,轻声说:“希望赫瑞没事。”她大概是太疲惫了,刚躺回去便如昏迷般睡着了。
窗边,缪兰解开了两颗扣子,把残破染血的衬衫脱了下来,她的肩胛骨微微隆起,肩颈好看得像是一笔带过的油墨画。
黑色半裙落至脚边,柔软地堆作一团。
赫瑞随即发现……
猎人手臂上的伤并不如她记忆中的那么重。
只是缪兰很快侧过了身,被啄伤的手臂避开了黑暗中审视的目光。她只穿着胸衣,伸手勾了一下渡鸦的下巴颏,压低了声音说:“要听话。”
渡鸦猩红的眼目不转睛地看她。
缪兰及时收了手,从柜子里翻出睡衣,转身走进了浴室。
渡鸦一动不动地盯着浴室方向,直至猎人从浴室出来,以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的古板姿势入睡,才眨了一下眼。
渐渐的,猎人的气息变得和缓绵长。
渡鸦唰一声展开翅膀,脚上的银环咔地裂开,防啄器也随之脱落。
金属物落在地毯上,闷闷地响了两声。
那只通体漆黑的鸟无声无息地变成一团影子,如液体般沿着墙面缓缓爬动,然后渗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