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晰的笑声随电波汹涌而来。
由于不假思索、不加掩饰,像极嘲笑。
庄烟岚秉承“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大原则,回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完,她摆证据:“你一次又一次来我面前刷存在感,别的窗口叫到号,还硬是要等我这个窗口办完,至于业务,要么一千硬币倒存,要么特地从隔壁银行取现金来存,要么不知道从哪搜刮来108张破得别出心裁的破币,要么一口气捎来23张转账支票,就真的很像小男生为了引起喜欢的女生注意,故意去捉弄她。你一块表就要上百万,我相信,你有这个财力雇人来办业务,没必要你本人亲自来排队。种种条件相加,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话落,对面迟迟没有发声,庄烟岚睇了眼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中。
“还在?”
这回有声:“嗯,正在安静领教你的高论。”
庄烟岚在心底翻了记白眼,这话说得漂亮,但她要是没听出来话里的戏谑,不成死人了?但对面都说是高论了,她要不抒发一通,不是对不起这句赞誉?
何况,她今天就是存心要恶心这位。
电话这头,庄烟岚抬首挺胸:“是这样的,乔先生,你我家境悬殊,你对我的感情,我充分感受到了,”她咬重“充分”的字音,“但也只能心领,希望你不要再用这些不恰当的手段来吸引我的注意,那只会起到反效果。”
那头又是缄默。
庄烟岚想及对面可能出现的震惊失语、悔不当初的模样,心头大快,就差仰天长笑。
好半晌,她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叹:“我好像被你说服了。”刻意一顿,“以至于我想不起来,最初我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他一副煞有其事的口吻,成功让庄烟岚的脸发赤。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乔先生的意思是我在自作多情?那我没明白,你几次三番故意针对我又是因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你。”
那头沉默片刻,回曰:“的确。”
“所以,乔先生承认来银行纯粹是……找乐子?”她问得委婉,事实上,哪是什么找乐子,压根就是无事生非,迫害勤劳勇敢的劳动人民。
另一头不语。
数秒后才听到那头问了一句:“你们办业务,什么业务不是办?”
一句话成功让庄烟岚火冒三十丈。
她摘了耳机,长吁一口气,这才把耳机重新塞上,脸上无一丝笑意。
“的确,任何业务都是一个办字,我可以接受客户扛一麻袋钱过来,也可以接受客户的钱破破烂烂,我心里会排斥,但不会不满,我也没资格不满,这就是我的工作。但我不能接受一个人屡次存心找茬,且这种行为已经影响到柜台的营业效率,性质称得上恶劣。万一接到客户投诉,不只我会被扣奖金,支行的绩效也会受影响。当然,以你的出身背景和社会地位,我没有妄想你和我们共情。我只请你高抬贵脚,要找乐子去别的地方。外面天高海阔,建议你去骑骑马,打打高尔夫,冲冲浪,也可以乘坐海洋和谐号去苏富比拍卖行拍拍粉红之星,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而不是特地来一家小支行为难我一个小桂圆。”
银行说白了也是服务业,柜员看着光鲜亮丽,穿制服,吹空调,总归逃不开服务二字,刚进银行的时候,她甚至听过客户喊北哥“服务员”。为这,现在去餐厅吃饭,哪怕一小时内,服务员只上一道菜,她都能够谅解,将心比心而已,服务行业的心酸苦楚大多殊途同归,都不容易。
而这位乔先生说含着金汤匙出生还不够准确,怕是含着钻石汤匙出生,他就是跟晋惠帝一样,反问一句“何不食肉糜”,她都不意外,哪能奢望他懂?
故而,她一开始的策略是先发制人,“栽赃”对方喜欢她。真当她能自作多情到那个地步呢?
但这位乔先生不受她的激,并且成功激起她的怒火,她只能改用这种夹枪带棒的方式和他沟通了;目的也就是让对方知道,她有脾气,不会任由他揉圆搓扁。
叨叨完,这些天的窝囊气总算顺了些。庄烟岚也终于冷静下来,等对面的说法。
片刻后,那头才传来一个问句:“你教育别人的时候都是这么滔滔不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