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光坐在姜国使馆的主位,自上而下地望着殿内一众使臣,不作声地打量着殿内这些人。
“晏大人是吧?”
一位此前都未曾出言过的姜国使臣陡然开口。
“此前听大人口中所言,难不成如今敝国三皇子之命案,大乾朝中的决议是想要我们姜国自己认倒霉?”
这人也是面向晏朝发问,傅瑶光也想到此前晏朝对姜国使臣的发问,也侧目朝他望去,想看看他如何作答。
比起这会人人皆一脸怒意的姜国使臣,晏朝显得很是平静。
“大理寺只看实证。”
“姜国特使谢屿死前着一身灰衣,在诸位与本官一同查验谢屿尸身之时,我大理寺的人奉陛下亲旨简单搜查了一下使馆,很不巧,就在贵国使馆中发现了谢屿今日所穿的官袍。”
晏朝的话音轻飘飘的,连带着让他所说的话都显得似是无足轻重一般。
可搜查使馆什么的,连傅瑶光听了都觉得心惊。
她一直和晏朝一同往返于猎宫,都不知道父皇何时下的旨意。
可这种事,所无圣旨,大理寺的人哪来的胆子,更何况使馆附近还有御林军值守。
“搜、搜查?”
连卫国的使臣都震惊出声,语气中带着些幸灾乐祸。
“姜国特使一案陛下重视非常,大理寺此番乃是奉命行事。”
刚送走了太医,又折返回来的王禄走到傅瑶光身边站定,话音中犹带着微微的喘。
傅瑶光并未让他们继续追问为何要搜查使馆,无论哪国使馆,都是在大乾的行宫,查都查了,也没什么可同这些人解释的必要。
“所以姜国使者,为何谢屿被人换下的官服会出现在姜国使馆?”
她的语气重了许多,目光却从这些使臣面上流连,细细打量他们的神色。
这些人的神情,有震惊,有不解,还有疑惑的,瞧着都和她一样,都是刚知道谢屿的官袍在他们姜国的使馆。
傅瑶光忍不住去看谢瞻。
他站在殿内角落,似是在出神,又像是看向什么,负着手神色难辨,却未曾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在看的是什么?
傅瑶光循着谢瞻视线的方向,一一看过去,最终落在一人身上。
是今日屡次冒犯晏朝的那位王姓使臣。
他垂着头,什么表情都看不到,双手不住地交握,隐约能看得出在微微地发抖。
这么一会,他的额头便见了细汗,自始至终,都未曾察觉到傅瑶光看他的目光。
傅瑶光想了想,打算给晏朝提个醒。
这个人一看便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想是知道些内情的人,现下若是做什么恐怕要打草惊蛇,应当禀明父皇后由大理寺或者刑部带去审一审,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什么。
可她刚一站起,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便瞧见,这人也动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眸中空空,像是失了神采,半点不见当时他讥嘲晏朝时的趾高气扬。
他环视一周,惨然一笑。
“不是想知道谢屿怎么死的吗?”
“我杀的。”
他话音落地,殿内瞬时哗然。
韩庭立时站起来,“你杀的?”
“你杀就杀了,你还嫁祸老子,你们姜国人都是这样没骨气,敢做不敢当。”
卫国其他使臣将韩庭安抚住,歉意地朝着傅瑶光和晏朝笑笑。
好不容易这事和他们卫国无关了,生怕再惹火烧身。
这会也没人顾得上卫国使臣如何想,傅瑶光盯着这姓王的使臣,他面上犹带着讥讽的笑,大有一副要豁出去的样子。
他这会面上那种反常又不对劲的神色便尽数暴露在众人眼前,他只刚朝着傅瑶光走了几步,一旁的晏朝也沉着脸走到她旁边。
“王大人——”晏朝肃容开口。
傅瑶光一扯晏朝衣袖,打断了他的话,而后轻声道:
“王大人神色有些不好,可是累了?不如去旁边休息一会?”
身边的晏朝没动静,任她拽着一点点衣袖,甚至手臂也朝她的方向微微支起。
傅瑶光盯着眼前的这位王姓使臣,也不催促。
这人这会一副赴死的模样,可他额头满是汗珠,周身忍不住地发抖。
他应也是不愿的吧?
她放缓了声音,又道:
“王大人,若你知道谢屿一案的线索,说出来了也算是首告有功。”
她说完,求证似的望向晏朝。
他的衣袖还在她手中,素来都是平平整整的这会已被她揉成一团捏在手中,她说话间不经意地牵摇,晏朝的思绪也跟着她的动作一下下地荡。
他看向面前那个王姓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