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萝顿了顿,再度跪下,“殿下……”
“烟萝,父皇要为我赐婚,我总得见见这人,再不济,我还能挑个合眼缘的,总不能相看两生厌地过一辈子吧?”傅瑶光半真半假地柔声道。
“你随我去,若是父皇知道了,我定也不让他罚你。”
烟萝摇摇头,“奴婢不是怕受罚,只是怕影响了公主的名声。”
傅瑶光有些意外,往外走的动作顿了顿。
“名声?”
“知鹤楼是……?”
“是京中这几年起来的有伎伶的酒楼。”
提到这个,烟萝面上忿忿。
“这位文宣公子既是有机会与公主订婚之人,竟还敢往这种地方去。”
“殿下,晋王今夜似是也在知鹤楼。”一旁的琼珠忽然道。
“公主命奴婢留意晋王的举动,晋王宫中的洒扫婢女和奴婢是同一批入宫的,便多问了几句。”
傅瑶光原只是有些意动,想看看父皇给她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如今听着,谢瞻莫不是和这位文宣公子有什么来往不成?
她不想和谢瞻再有牵扯,和他相关的人,更不能和自己有牵扯。
“知鹤楼今晚倒是热闹,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傅瑶光大大方方地出了宫门。
她从前便时常这般往外跑,父皇还许过她一块腰牌,可以由着她进出,只是若是夜里,御林军的人会暗地跟着她。
虽是有些不方便,但傅瑶光现下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入了夜的乾京仍是灯火繁华,沿街有许多小贩摆摊,烟萝给她带路,径直来到知鹤楼外。
傅瑶光虽是薄纱覆面,但跟着她的和她身边的烟萝、琼珠二人,光看衣着打扮便知是非富即贵的大户出身,知鹤楼外的管事一见便赔着笑迎过来。
“哎呦,小姐,您这是……”
烟萝递过去几颗金珠,“听闻知鹤楼的琴声一绝,我家小姐刚到京都,便想来看看,劳烦管事的给我们小姐开个雅间,上壶好茶。”
“够了够了,几位请进。”
知鹤楼本就不拒女客,只是今日有些特殊,但这管事的一听她们说自己是外来的,便也放下心,收了金珠,引着傅瑶光一路走上三楼。
“我刚入京,往日都没听过你们知鹤楼的名头,听人说你们这有京中最好的琴声?”傅瑶光有意压了压声音,娇声问道。
“我们知鹤楼的停云姑娘,琴筝俱是一绝,道一句京中最好也不为过。”管事的嘿嘿笑道,语气很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意思。
“定是夸张呢,我才不信,还能比登仙楼的小周氏更出众不成?”傅瑶光故意道。
小周氏原是登仙楼的乐人,后来有幸得她母妃赏识,从登仙楼中赎了身,去了宫中教坊,如今也算是女官了。
“姑娘外来的吧,如今京中,除了我们停云姑娘,哪还有旁人的名头了。”
“是么,那你让她过来,也让我听听这京中一绝的琴技。”傅瑶光顺势吩咐道。
“……这个,姑娘,今日可不行,停云姑娘今日实是脱不开身,姑娘是贵客,可这京中遍地都是贵客,都是我们这开门营业的得罪不起的,这样,我们念云姑娘的也擅琴艺,今日让念云来给姑娘解闷如何?”
“我只要停云姑娘来。”傅瑶光悠悠道。
“这样,停云姑娘今日在何处会客,你把旁边的厢房腾给我,我只听琴,不见人,这样可好?”
那管事的稍犹豫了一瞬,再看看傅瑶光周身的用度,也不愿得罪了,顿了顿便道:“姑娘若只是想听琴,那倒也成,但姑娘,我们知鹤楼中,也常招待当朝的贵人,若是您得罪了这些大人物,惹上麻烦,可莫要怪小的没事先提醒您。”
“这间和今晚停云姑娘会客的雅间也只隔了这一道墙,姑娘想听便听,有什么需要再吩咐我们。”
管事的引着傅瑶光走到一处隔间,将茶点奉上,还有几道特色的糖糕,退到屏风外低声说完,转身出了隔间带上了门。
傅瑶光让烟萝和琼珠一并坐下,也没碰这里的茶点,也没等多一会,便听到旁边传出的琴声和乐声。
她此前虽未曾来过知鹤楼,但登仙楼却去过几次,一般琴声起了,客人便也快要到了。
琼珠将门边的屏风折起,只留下一道帷帘,傅瑶光靠坐在软椅中,望着外面来往的人。
她猜着今夜若是有如谢瞻、文宣这样身份的人来,知鹤楼定会将最拿得出手的美人美酒一并奉上。
她想知道谢瞻和文宣今夜是不是一起的,若待会瞧不见这二人,她待会便装作走错,冒险进一次旁边的隔间。
只是她还没动,方才那位管事的复又敲敲边门。
“小姐,有位公子自称您的故人,想要见您一面。”
“故人?可说了姓名?”傅瑶光皱眉问道。
“没说,那位公子只说自己姓晏。”
管事的语带几分尊敬,晏氏的人,不管是本家还是分支,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了。
遍寻京中,也没第二个晏氏了。
傅瑶光实是意外,她是万没想到,晏朝竟也会来知鹤楼。
她带着烟萝和琼珠一起,跟着上到四层的一间厢房外,推门走进。
屋内的晏朝闻声朝她望过来,黑而沉的眸中掠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他起身朝她走近,傅瑶光刚关上厢房的门,转过身险些便撞上他的胸膛。
晏朝半步未让,垂眸盯着她,片刻后抬起手在她额间发鬓处动了动,无意间触碰到她颊边的指尖带着些莫名的温度。
他将她覆面的面纱紧了紧,将她半张脸遮得只剩下一双灵动的眼。
“很晚了,臣送公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