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迹是程士荣的私生子。
他自记事起,就跟着姥姥生活,没见过爸爸,也很少见过妈妈。
院里的小朋友都喊他野种。
起初他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后来从小伙伴对他的指指点点中明白了。
意思就是没爸,妈又不管的孩子。
他还听那些邻居说,他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子。
程迹十四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的男人。
他开着一辆崭新的,看起来非常高级的汽车。
程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如此崭新的汽车,他觉得稀奇,就趴在窗户上偷偷的观察。
可是姥姥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他的到来。
于是那个陌生男人就在校门口等他放学,想送他回家。
程迹年纪虽小,警惕性却很高。
也许是经常被人欺负捉弄的缘故,无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他都抱有非常高的警惕性。
男人告诉他,他叫程士荣,是自己的爸爸。
面对这个缺席了他十四年时光,突然冒出来认亲的父亲,程迹面无表情,扭头就走。
程士荣就一路跟着。
等到了家,姥姥让他回屋写作业。程迹就进屋关上门,把书包扔在床上,趴在门上偷偷听他们的谈话。
破旧的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窗外小孩们跑来跑去,肆意的大喊大叫着,穿堂而过的风把老人和男人刻意降低的声音吹过来,
程迹皱了皱眉。
听不清。
只隐约听到零星几个词,什么“出身”、“带走”、“精英教育”……
最后男人带他走的时候,摸着他的头,端着一副慈祥的脸:“儿子,不要怕,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然后他就被接到了宣家,换了个身份,成了程士荣弟弟的孩子,对外要叫他舅舅。
多么讽刺。
这么多年了,说来说去,程士荣还是只会用这一句话来掩盖自己的虚伪和自私。
都是为了你好。
呵。
回忆戛然而止。
地毯上的茶杯滚动了几圈,被沙发挡住,停了下来。
程迹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想冲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眼角发红:“程士荣,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程父冷哼一声,反问道:“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我娶宣清她妈妈的时候,既没有嫌弃她二婚,也没有嫌弃她还带着个不到一岁的女婴。”说起来这事,程父面露不满,意有所指,“谁想到她竟然身体有问题。”
程父对此嗤之以鼻:“怪不得这么有钱也嫁不出去,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能再生育,早把你认回来了。”
程迹听了只觉得恶心,他不想在这个空间里多呆哪怕一秒。
他大步走到门前,猛的拉开门。
几乎同时,玄关处响起开门的声响。
然后是老管家的声音:
“小姐回来了。”
想起书房内的一地狼藉,程迹手动的比脑子还快,一把把门拉上了。
宣清穿过客厅,正想上楼,一眼看到书房门口的程迹,她停下脚步,趴在扶手上:“回来啦?”
程迹将眼底的晦暗情绪掩去,抬眸间又恢复了平常清澈的眼神:“嗯,回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绯闻已经解决了。”她轻笑,一副轻松的模样:“当事人也亲自向我道歉了。”
说着下意识伸手想摸他的头,程迹顺从的弯腰,低下头让她揉的更方便些。
宣清揉了一把少年乌黑柔软的短发,还故意把他头发弄乱了些。
她忍不住感叹,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怪不得会上瘾。
眼前少年弯腰的瞬间,她才猛然间察觉,程迹已经长这么高了。
宣清仰头在两人直接比划了一下。
好家伙,都比她高一个头还多了。
“应该还会再长高一点。”宣清信誓旦旦。
程迹哑然失笑:“我都二十了,哪有人二十岁之后还会长个子的。”
“二十三,窜一窜。”宣清温柔的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你可以的。”
“对了程迹,我明天就回公寓住了。”临上楼前,宣清对他说道:“不用担心我了,也别一没课就往家里跑。”
“青春短暂,”宣清眨眨眼,“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
程迹乖乖点头答应,目送宣清上楼。
他站在她的背影后,眼底的光慢慢暗下去,澄澈的眼神消失不见,少年笔直的脊梁垮了几分。
程迹,你看,你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真没用。
他对自己说道。
宣清刚进房间,就接到了季衡的电话。
“到家了吗?”他问。
男人的嗓音淳厚且富有磁性,带着若隐若现的暧昧。
接电话之前,宣清还以为季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她,或者是结婚手续出了问题,没想到只是问她到家了没有。
她答:“刚到,你电话打过来的很准时。”
季衡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估算着时间,你应该到家了,所以想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