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不笑的时候通常都是拿剑劈人,活像个夜叉星,此番她就这么耐着性子等白无常回话,似笑非笑地耐着性子等白无常回话。但白无常确实想不起来那一天菩萨与地藏在说些什么。
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拍着搭子。她越是拍,白无常越是脑中一团浆糊。
褒圆圆在旁补充道:“倘或想不起那一日的见闻,不要钻牛角尖,想想那一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她继续道:“只要是你觉着奇怪的地方,都说出来给我们听听,阎罗宫推你下黄泉,我们往回拉你。这仇,你要不要报?”
李霄闻言,眯着眼去瞧褒圆圆,褒圆圆抿嘴一笑,冲她眨了下眼,横波流转。
沧澜子一眼尽收两人的小动作,心中默默念叨:也不知以后这两根秧苗会长成何种样貌。
白无常的脑中来回飘荡着褒圆圆那句“奇怪的地方”,他紧锁的眉头凝成一个疙瘩,慢慢的越拧越深。
那一日,地藏坐在太师椅上,檀烟袅袅掩住他的脸,连带着人的身子都有些缥缈。观音站在下首,毕恭毕敬。他站在外头,刚转身想退出去,碰上换值的阴兵。
那阴兵唤了一声“无常大人”。他眼梢余光似乎瞥见观音倏地从地藏手里接过一个小罐子,塞进自己的袖囊。
白无常的眉头忽地舒展开,两只眼迸发出晶亮的光泽。
“我想起来了。”
“那一日在观音宫,我险些撞破地藏和观音秘晤,有个阴兵喊了我一嗓子,我瞧见观音慌里慌张地往袖子里藏了个药罐。”
“那可是观音,生平最是阴狠毒辣,向来只有她逼得旁人走投无路的份,我还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和情郎私会被人抓个正着。”
阎罗宫恶名昭著,百姓不敢当面叱骂这些魑魅魍魉,在背后拟起诨名来却不嘴软:阴阳太岁、观海地藏、玉面罗刹和半截观音。
太岁人如其名,一张阴阳脸半边红半边黑,活像烤了半边的碳;地藏被这么称呼则是因为他这个人喜欢躲在暗处作壁上观。
罗刹是阎罗宫的另类,宛如被拉下神坛的高岭花,至于她为何会沦落到阎罗宫,那是一桩密谈。
观音被贯上这个称号,是因为她矮,三寸丁,丢在孩子堆里没个半晌,一时难以分辨。她行事高调张扬,无恶不作,生平最恨人提她个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越是堵,“半截观音”的称号传得越是沸。提起这个称号之前,往往会把她与罗刹并谈。
褒圆圆久闻观音恶名,听见白无常这般道,没忍住抿唇一笑。白无常拿眼悄悄瞄褒圆圆,李霄衣摆一晃,挡住他视线。
李霄问到:“药罐子什么模样?”
白无常细细想了片刻,答道:“拳头大小,圆咕隆咚的,有些像苗疆蛊盅,上头凸出来一根细细的管子。”
李霄心中电光火石划过。
炼蛊封死缝隙,毋需留一绺光亮。
屠五娘死到临头不肯闭眼,嘴里喊着要见阎罗。黑水河一事是太岁的手笔,很明显太岁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或者他和阎罗在谋划什么,那为什么地藏和观音又秘密会晤?
此时天际响了一道闷雷,乌云密布,风沙袭面,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李霄抬头瞧着天,又是一道雷。这回不闷,霹雳汹涌。院子里老枣树上,一只刚长齐羽翼的雏鸟飞下树,眼看要坠地,那鸟急嗤嗤挥着两只翅,飞过众人头顶,停在檐下避雨。
李霄唇角轻轻一扯,背起手歪了歪脖子,默念到:“有意思。”
何小川问到:“你又想干什么?”
李霄没搭他的下茬,反而转头问起白无常:“你叫什么来着?”
白无常愣了一下,面带羞赧道:“姜福宝。”
李霄道:“挺好一名,这不比‘无常’好上许多?”
说罢径自回了小屋,留下何小川和姜福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褒圆圆打趣道:“还不快叫舅舅,眼下除了舅舅,可没旁的人能保住你。”
姜福宝和何小川两个人眼下终于反应过来,李霄为了防止阎罗宫灭口,把便宜舅舅给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