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件事,忤逆过她的父亲。
早恋这个话题是敏感的。
对于家长来说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尽管当时她已经成年。
已经是一名心智成熟的高三学生,但是父母并不愿意听她说话。
下了飞机,午后热气朝她扑来。
宁樱坐上回家的出租车,眉心微蹙,略有些疲倦靠着车窗,黑眸静静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忆起那个雷声轰鸣的夜晚,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向客厅的落地窗。
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卧室里一片狼藉。
暴怒之下被撕碎的日记本、被打碎的水晶球、被人粗暴扯开的手链,玉珠落了满地。
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我…我们…不…不会…耽误学习。”
“我…我会考第一名。”
“我会好好学习。”
“我会听话。”
“爸爸。”
“我会听话的。”
那些东西。
她当成宝藏一样小心翼翼收起来的东西,最后还是被她的父亲扔进了垃圾桶里。
父亲摔门而去,声音震耳欲聋。
最后一次拿着那个手机,宁樱跪坐在地上拨通了他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哽着喉咙说:“我爸爸…知道…你送我的…弄坏了…我没有…办法了…我害怕。”
“江措,我好害怕。”
“什么都坏了,被扔掉了。”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肯听我…听我说话。”
结结巴巴。
哽咽酸涩。
流着眼泪说完这些,才发现电话根本没有打通。
“姑娘,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宁樱从回忆里及时拽出来,她怔怔的付了钱。
上楼回家,母亲在厨房里炖汤。
听见她开门的响动,头都没回:“你去书房的抽屉里,把你爸爸的身份证找出来,等会儿一起给他送到医院里。”
宁樱在玄关处换好拖鞋,低声说好。
推开书房的房门,她问:“妈妈,在哪个抽屉?”
“最里面那个。”
宁樱拉开抽屉,垂着眼眸,视线在抽屉里翻翻找找。
存放证件的卡包旁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机。
四年没有用过。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开机。
宁樱安静盯着手机看了良久,她把旧手机从抽屉拿出来,按下开机键,迟迟没有反应。
可能是没有电了。
这个手机里曾经有许多她和江措的合照。
也许被删光了。
也许没有。
抱着侥幸的心理,宁樱找来充电器,给旧手机充了电。
随后她将找到的证件交给她的母亲。
“坐飞机累了吧?你先回房间休息,晚点我们去医院给你父亲送饭。”
“嗯。”
宁樱回了自己的房间,刚刚躺下就接到了江措的电话。
他应该是刚睡醒,声音听着都还犯困:“你在家吗?”
宁樱:“不在。”
江措:“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过两天。”宁樱知道他是要去拿晾干的内裤,她说:“你有钥匙,可以直接开门进屋拿。”
江措似乎没有认真听,拖腔懒调,“再看吧。”
挂断电话之前,宁樱一字一顿唤了他的名字:“江措。”
她不由自主扣紧手指,修剪干净的指甲深深掐着掌心的软肉,轻声细语也听得出声线里的紧绷,她问:“大学这几年,你有想过要联系我吗?”
那边沉默了很久。
嘶哑的声音都低沉许多。
他说:“没有。”
两个字,敲在她的心上。
男人沙哑磁性的声音多出几分低落,“我没那么烦,不会让你难做。”停留几秒,接下来的话仿佛变得艰涩无比:“所以你不用避我如蛇蝎。”
宁樱用力收拢五指,指节发白,酸涩应道:“嗯。”
她先挂了电话。
江措没有想过联系她,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个时候,她把话说到了绝路。
宁樱觉得这样也好。至少那四年他没有枷锁、没有负累。
他应该过得很好,洒脱自由;有很多人喜欢,也有许多人追求。
他还是高高悬挂在天上的那颗星星。
宁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若无其事抹去眼尾的水光。
床头的旧手机已经充了大半的电量。
几年过去,质量依然很好,还能够开机。
宁樱翻了相册,里面的照片早就被删得一张都不剩。
奇怪的是,通话记录显示有99+的未接来电。
被格式化的手机。
通讯录里没有任何联系人。
宁樱颤着手点开通话记录。
无疑,这些未接来电都属于同一个人。
几百个电话,自动转接成几百条语音留言。
宁樱的眼前泛起酸胀的浓雾,她的手指头在发抖,颤颤巍巍点开语音信箱的留言。
时隔几年,旧手机里依然保存着少年的声音。
他绷紧的喉咙,吐露出的语句既青涩又紧张。
——“宁樱,是我。”
——“听见记得回我的电话。”
——“我考上国防科技大学了,还有一个月开学。我问了你们班的同学,她们说你被锦川师范大学录取了,恭喜。”
——“我也不想死缠烂打,但总是控制不住要想你。”
——“还有十天就要开学,到时候要交手机。”
——“每次听见嘟声之后请留言,我都在思考,黑名单里的留言能被听见吗?”
——“我开学了,手机上交,周末再联系你。”
——“宁樱。”
——“小樱花。”
——“周末我坐火车去了你们学校,还是打不通你的电话,保安不让我进去,不过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以后有机会带我进去逛逛。”
——“这周临时加训。没有假期,下周再去找你。实战演练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遗书留给亲人。抱歉,我在收信人上写了你的名字,如果真的让你收到我的遗书,你大概会被吓坏吧。”
——“我是江措,听见留言记得回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