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宁安也不知道,但眼下看着萧旭尧有苦难言,也大概猜出了一二,陛下定然又是在床笫之欢上,给了颜相羞辱,这才能让颜相陷入梦魇,宁安解围,“陆院判,眼下最重要的,乃是让颜相醒过来,这梦魇,奴才想着,或许和乌垣有关。”
帝王有难言之隐,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多问,陆方康只能道,“陛下,心病还得心药医,颜相眼下陷入梦魇,只能劳烦几位多多看顾。”
陆院判开了药,带着陆璟先行一步,元嘉得了闻伯示意,二人也相继退了出去。
宁安扫了一眼颜玉锵,跪俯在地,“陛下,颜相片刻醒不来,若陆院判回宫,只怕又会生出非议。”
萧旭尧木讷道,“陆院判知道分寸,你盯好陆璟就行。”
“陛下,若是有人恶意揣测呢?这十日来,颜相每次从泰行宫离开,都会病重。”
这话便是提醒萧旭尧他在苛待先帝臣子。
“朕知道了,”萧旭尧眼下泛青,也是数夜未眠,“宁安,朕是不是太荒唐了?”
“陛下记挂颜相,也是看重颜相。”
萧旭尧失声悲咽,“宁安,朕害怕,怕他又像上一次一样,这江山,是父皇他们拿命留给朕的,朕输不起啊。”
宁安抬眸直视萧旭尧,他当真生的极好,棱角分明似乎像是薄刃雕刻,乌垣血脉传承的深邃更是多了几分俊美阳刚,与颜玉锵的深邃艳丽截然不同。
这样的人,也会流露出如此软弱一面吗?宁安心中泛疑,“陛下可也忘了,颜相也是先帝留给您的?”
“北顾就是个例子。”
“陛下觉得,颜相便是第二个北顾?”
“宁安,朕多想他不是啊。”萧旭尧这话,说是十分疲惫。
“陛下,您信过颜相吗?”
宁安问出这话,便后悔了,萧旭尧当年何等信赖颜玉锵,可也正因如此,才差点死在镇乌王苏束楚手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室内的炭火滋啦作响,四九已过,但溧都的肃杀却从未停止,颜玉锵最是怕冷,溧都的寒冬更是比西北边陲还能侵蚀人的温度。
元嘉一进屋,一拳砸向了旁边的花架,“闻伯,陛下到底对主子做了什么?他是打算逼疯主子吗?”
闻伯颇为无奈,“主子若疯了,也未尝不好。”
“疯了?主子要是疯了,我就算搅了大渝,也得替主子讨个公道。”
“元嘉?”
“疯了,主子若疯了,那才是好。”元嘉似乎想通了些,“疯子才能无忧无虑,不被世俗所困。”
四目片刻交织,二人眼中的怨恨恰如冬日见遇见沸水的雪,转瞬即逝,可随着大雪落下,只会将一片异常再一次藏匿。
闻伯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公子的毒,怎么解?”
元嘉哑然,可阖眸时的愧疚,却让闻伯看的清楚。
闻伯不死心,“元嘉,公子的毒,无解吗?”
“闻伯,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元嘉咬碎了牙,“萧旭尧,他亲手将主子逼上了绝路。”
闻伯耳中只余下阵阵嘶鸣,那是西北十五州与大月皇族的厮杀,边疆碎土,刀光枪影,最后不过马革裹尸还,久经沙场的将军竟然在这一刻也站不稳,良久,闻伯声音中透着沧桑,“公子可曾知道?”
“知道。主子去见吏部尚书的前一日,就已经知道。”
“荒唐,当真是荒唐,这大渝,君非君,臣非臣,你们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为何要压给他呢?”
英雄悲寂寥,将士战沙场,渡黄泉,奔千山,将军垂泪,可为国,为家,为兵,却不可为了私情。
“闻伯,主子的毒虽无解,但若能控制毒发,或许也能让主子多活个十年,可眼下,以主子的性子。。。”
闻伯接话,“以他的性子,不完成温先生与将军的遗愿,他怎会善罢甘休?”
“若我们将此事说给陛下呢?”
“不妥,两位太医轮番把脉,可探出公子是毒而不是病?更何况,若陛下真的知道,以养病的名义正好让公子闲赋在家,公子又该如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任由萧旭尧这么折腾?他是君,他的命是命,主子的命就不是命吗?凭什么为了他的江山,就得搭上主子的命?”
“元嘉,此事不是你我能评判的。”闻伯站起身来,“主子的毒无解,怎么控制毒发?可有办法延缓?”
“那两位太医虽未查出主子中毒,可静养却是对的。”
看元嘉顾左右而言他,闻伯直接问道,“如何缓解?”
“每次毒发,挫骨拔毒,但最多,只有七次。”
闻伯听了元嘉的说法,彻底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