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寂静的时候,能看到很多纯粹的东西,暮山晚风古钟旧琴。
他们靠在椅子上聊到了凌晨两点才打着哈气溜回去民宿。
回去的时候,走的是大道,两旁的彩色经幡落在脸颊上,彩色的八花灯笼落出迷离的光。
宿天水被这阵光照的困倦沉沉,白皙的下巴卡进衣领里,琥珀色的浅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他几乎在闭着眼睛走,“明天几点出发?”
李芙芙作为小管家,思考了一下,困倦过头,她也不想想了:“睡到大中午吧。”
宿天水撑起眼皮,掏出手机定了个稍微早点的闹钟,加了个备注。
他想去古城看看有没有吉他可以买,或者买点修复的小道具。
回到民宿,他洗了个澡稍微收拾了下东西,看了眼手机的导航,关掉了手机,卷着被子睡着了。
*
“池。”国外雇佣兵克劳恩踩着厚靴子,从枯黑旧枝上跳过来。
池历靠在车边,一袭黑色的紧身毛衣包裹着肌肉线条,外边套着宽敞的黑色外套,姿态很闲适。
照明灯放在手边,光从侧下方落在他脸上,是一层淡漠薄凉的冷光。
池历放下手里的资料,挑起眼皮看了一眼,嘴唇勾了下,英语回道:“怎么?”
白皮碧眼的克劳恩,没说什么正经话,装作漫不经心地提到,“J不见了。”
池历:“嗯。”
“这组织也太tm奇怪了。我们千里迢迢来做什么任务都不知道。现在连小队管理者都不见了。这叫什么事,搬了两天物资。明天最后一批运到冰峰。只得了消息进山,山里干啥都不知道。你是特聘专家,有什么信息没?”
克劳恩踢了下树。
池历面上不显烦躁,“这里十几个小队,每个队都配着专家。”
“我有什么特别的?”
他开了车门整理了下所剩的私人物品,把门合上。
远边的越野车停满了草坪,又亮着前灯沿着土泥道连夜离开小村,反复运送物资。
深夜里山里传出动物的嚎叫,和来回脚踏过树枝的声音——那是人力搬运物资上山的声音。
这个组织分了十五个队,每个小队十二人左右,分别负责勘察,十二个拟测点寻找某样东西。
J是负责他们小队的管理员,忽然在临近入山前消失不见,确实可疑。
池历手捏着的资料写的不明确,只有大致的图鉴信息的复印版,手机早早被没收,没办法传出信息,只能人眼记录下图鉴大致说明。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组织,这是无恶不作的境外盗墓组织FROM,在他们眼中高山雪域里的象雄文明和玛雅文明一样神秘。
FROM组织喜欢在探究各种神秘文明,造噱头在拍卖会上造势获得高价利益。
在苯教流传着这样一个创世传说:世界原先是一个巨大的卵,蛋壳变成白色的神山,蛋白变成大海,蛋黄则变成十八个中型卵,再从其中诞生各种动物,也包括人类。
流传到FROM眼中神山就变成了珠峰,按照他们的世界观来看,尖形的金字塔和古滇国的挖出锥形仪器连带着最高峰,都是沟通外星文明的工具。
他们在玛雅和世界各处的隐秘遗迹里归类信息,得出结论外星文明的最终信息落在最高峰的北侧。
传闻里世界最高峰北侧的阿拿里地区,里边象雄王朝遗迹石头城里藏着一座着天外墓碑,墓碑是距今约18000年前落下的天外陨石,外星文明用那块墓碑沟通信息,上边蕴含的一切信息是世界的本源,还蕴含着寿命延长走向长生的无尽法则。
在FROM组织的拍卖会里,世界的富豪们热衷探究于此,天外墓碑的硬币大小的陨石价格一度放价到8亿,FROM被巨大的利益趋势,这些年来从来没有放松过偷犯藏区。
很该死。
“池。你也不一样,你原些是专业考古队的。”克劳恩明摆着不信,眉毛都横立起来。
池历装作不在意资料的样子,直接递给了克劳恩,手插兜靠在了树边,露出散漫的微笑,“错了。克劳恩。我是被考古队赶出来的。”
“人总不能没钱赚吧。”他耸了下肩,“我不能饿死不是吗?给钱多我就来了。”
池历哪怕说的这样市侩,脸上带着慵懒,依然让人很难信服。
他的眼睛是较薄的桃花眼,风流感十足的意味被冲淡,配合眼角的痣提拔的鼻子和锋利的棱角,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矜贵和冷傲的气质。
克劳恩不大相信,“池。这我可不太信。”
“你是有目的来的吧。”
池历没试图说服,车里拿出的行李里有两瓶绿罐啤酒,“喝吗?”
他扔了一瓶到克劳恩的手里,“三元的啤酒。”
“只喝的起这个了。”他掀开铝罐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好在理江报销。不然我真只能捡垃圾。”
他用英语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我欠了一大笔钱,不得不接受这任务。”
“竟然还有这么便宜的酒。”克劳恩接过撇了下嘴,掀开罐子喝了一口,“味道还行。”
另一边来了个人,通报了一声:“今晚不用等J了。直接入山。山里会有人重新规划任务的。”
“你好好休息两个钟。再有两个钟该出发了。”克劳尔撬不出信息转身走了。
山里夜半挨着雪山,气温晚上下降的很快,裸露的皮肤沾着凉意,夜里喝点酒保持暖意还算不错。
池历面无表情地喝完了酒,捏扁瓶子,山里垃圾处理不方便,他不想随意乱丢,先捏在了手上。
池历进队之前调查过别的队的信息,其它十四个队都是正宗的雇佣兵,用的装备和秩序都是同家公司,有同组编号。
唯有他所在的这个队伍,这几个“雇佣兵”身份看起来不太正经,和其它十四个队不是同一个雇佣公司的。
小队的任务也有很明显的不确定性。
池历怀疑这个小队的目的和其它不同,往另一种方向想,这个小队目的可能是监视他,掌握他的动态,来获取墓群的信息。
所谓的雇佣兵可能都是FROM组织的人,想引他入局,测他背后的目的。
毕竟他考古队的经历不难查到,加入这样一个组织本来就引人怀疑,缺钱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只能当做暂且的挡箭牌。
绿皮啤酒罐很熟悉。
他的记忆在中间有个四年的缺口,十六到十九岁这段记忆变成一片空白,无法捕捉。
但他看见这瓶酒,总感觉心里一阵温热的潮湿,像是浸泡在太阳里的感觉。
很特别,他手落在心口处,那么这瓶酒就成为他追溯记忆的钥匙,也就成了他最喜欢的酒。
他喜欢喝,和价格没什么关系,那只是堵克劳恩的一个借口。
村落里只有背后FROM组织建的房亮着远射灯,远处的梅里雪山在远射灯里有一种深邃的幽蓝色,像是亘古的冰川倒入银河里,错开的山峰带着地质历史的痕迹。
很美。
池历看着远峰,无端想起了宿天水。
总觉得宿天水看见这样的美景脸会红扑扑,激动地拉着他手看,还会写一篇游记,像个幼稚出游的小学生。
他冷笑了一下,宿天水有点东西,很会偷别人的心脏,不经别人允许跑进别人的脑海。
很不礼貌。
一年半前他们刚相遇的时候,宿天水也是顶着漂亮脸蛋,在图书馆里假装偶遇,然后扑到他的怀里。
眼睛水润一般的底色,手抱着他紧紧的,说,“池历。我好想你。”
声音也像是早有预谋一样的好听。
池历记忆停在了初三,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要转学去另外一所城市,后面三年多的记忆都是空白。
初三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宿天水这个人。
他也自认为不会失去记忆的三年内,跟谁有段深刻的暧昧关系。
他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
况且从失忆后,到现在过了将近三年。
如果真的爱他,怎么不找他。
宿天水的话来的很不真诚。
池历假想倒推,宿天水只有一种认识他的可能,那种可能没可能是爱情。
只能是宿天水跟他失忆有关,或者是他是让他失忆的共犯。
因为看到宿天水湿润的眼睛,他心跳的太快了,他将那种心跳归类于紧张恐慌。
来自于他失忆潜在意识的没安全感和提醒。
这样想着,他勾了勾唇,笑意是亲近而迷人的,他说道:“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那只能请你把记忆亲自还我了,他想。
三个月后池历和宿天水正式在一起,池历进了花店打算包束花,店长推荐红色的玫瑰。
池历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紫色百合上,颜色没那么热烈,花语也没那么直接,不直接许诺一生。
仔细看还有点像牵牛花,带着浅浅的香味,像是信纸上的香水味。
正正好,牵牛花廉价随地可见,显得他不够上心的样子,他的态度摆放的很明确。
他不会为一个别有预谋的人动心,他定的计划是假装心动。
但那天,宿天水收到花是他意想之外的开心,手拿着花束从他脖子后穿过环住他,眼睛亮晶晶的,闭上眼睫毛很长引出一洼暗影,仰着头,吻落在他唇边。
有点轻,像片羽毛落下。
池历心跳的很快,他无师自通加深了这个吻,有点甜。
黄昏下的街道落着金光,池历只能看见晚霞烧在宿天水额间的模样,心如阵鼓。
宿天水真的太会了。
池历脑海发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动,又不想显得自己像张白纸,吻太久了日落下。
他拉开了距离,又不舍得挪太远,两片唇挨得很近。
太阳在背后蒸腾,他能闻到宿天水身上的花香
怔愣地眼神对视了一会儿。
宿天水不再垫脚,勾了勾他的手,跳到他身边,花抱在怀里,声音轻轻地,“回家。”
池历面无表情强装镇定,手心紧张地出了汗,耳朵发热,他哑声附和:“回家。”
宿天水外表看着清清冷冷,漂亮的像只傲娇猫,举手投足却都在勾他喜欢。
池历总是无意识地想宿天水,想见他,想抱他,想吻他,会下班给他买花,系上围裙替他做饭,看宿天水落泪会忍不住心疼。
很难忍住对他好。
这些很难掌控,他只能在脑海里时刻提醒自己,宿天水这么会,一定预谋很久。
他不会失控这段关系。
池历失忆后,是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醒来的,那是个海岛上的自建房。
车库建在一楼,背对南边照不进太阳,醒来的时候他穿着单薄的白衣服,头发落的很长,沾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