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瞬。
尸虫腹部的白被破了开来。
先是一只手臂,然后是头,脖子,胸部
一位修行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第三瞬。
尸虫膛里的肉被完全掏尽。
被那位修行人塞进了嘴里细细嚼着,他捡起了地上的一件黑衣,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最后。
风把屋上的落叶吹落,恍恍惚惚地落在了他的眉梢上,从天而降的亿万滴雨也被风吹着,偏离了原本的落定点。
然而风吹不动一具死尸。
从尸虫里爬出来的还是一具死尸,这件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然而他们经过神识的再三感知之后,还是确定了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结果
没有任何些微的生命气息。
那便是一个死人。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
有些剑堂弟子忽然头疼了起来,心想难不成要将一个死人再杀死一次?这么荒唐的事情也会有吗?
很快,在众人眼里是个死人的这道身影却开口说话了:“一位大修行人所留下的阵法自然是难破的,可惜说到底,阵法这种东西终究只是对活着的东西有用。”
柳凄看着他说话,忽然觉得有些意思,对于道法,她总是能够生出无穷的乐趣来,因此倒并不觉得诡异,问道:“你这是什么道法?”
那道身影眉梢上还是一抹鲜明的死意,淡漠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抬手一指。
柳凄的表情忽然停在了上一刻,神识结成的招魂白花在她的识海里出现,这道花是死尸的道法,不同于陈曳最初见过的血箭、血河之类的粗浅攻击,是一道精妙到可怕的神魂攻击。
陈曳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握紧了手里的剑,准备抬手飞去,然而有道身影比他更快一步,剑光霎那间便斩在了那道身影上。
没有鲜血溅出,没有剑痕留下,那道身影漠然着一动未动,生生接下了来自刘境的一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片刻后,他倒是慢慢蹙起了眉头,说道:“这就是所谓的春酒剑元吗?原来如此,确实有些意思。”
说完这句话,这人便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衣衫,用手拍了拍先前刘境剑光落下的位置,将那上面残留着的春酒剑元给直接抹去了。
强,无可争议的强。
尽管察觉不出这道身影的境界,但是刘境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并且要远在死去的窦彻之上。
“你的天赋不错,如果再修炼十年,或许可以跟我一较高下,只是现在也与蝼蚁无异。”
说完这话后,那道身影又接着伸出了一指,这次指的是持着名剑绿拂的刘境。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慢慢环视着扫了一圈,背着街道向着剑堂,先前放下的病白右手似乎又要慢慢升起。
就在这时,四道凌厉的剑光从不同的方向斩来。
南面,西面,东面。
廖白,棋真,陈曳。
他们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在那道身影欲要再次抬手的时候,便果断斩去了自己此刻最强的一剑。
棋真是两柄剑,因此是四道剑光。
穿破雨幕的四把飞剑先后来到了那道身影的面前,最快的是陈曳抬手的一剑,廖白与棋真则几乎是同时而至,剑堂弟子们看到这样的攻击,神情微怔的同时,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街道上,无数道剑光骤然升起,然后齐刷刷的斩在了那道身影上。
剑堂所收录的二十八门剑法在这极短的瞬间内来回展现了数遍。
铿锵之声不断。
这声势浩大的一击别说是刘境与柳凄,就算是寸法境的修行人也很难能够斩出,然而这些剑光不断落在那道身影上却像雨水一般跌落、散去。
“一只蚂蚁和一千只蚂蚁没有什么分别。”
那道身影漠然说了一声,手指接着便要慢慢抬起,这时,他的身上又开始燃起了火,相较于剑光,这道无比躁动的火焰却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些无法避开的伤害。
他的目光有些意外,轻疑了一声后,挥手又将这道火焰扑散,但这个过程却并没有先前那么顺利。
“原来是神识之火”
呼的一声。
火光灭了。
那人转头看向了陈曳,目光微异,说道:“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如果是的话,那便死吧。”
说完,他便开始抬指。
火焰嘭地一声接着生出。
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将倾散而下的无数滴雨水蒸发成了白雾,将那道毫无生机的身影给吞噬了进去。
火光接着蔓延,扩散到了街边的一砖一瓦,似乎想要将触手可及的一切事物全部焚烧殆尽。
陈曳的目光瞬间便黯淡了许多,神田涌荡之下,嘴角慢慢渗出一道血迹。
识海里的疯狂异动已经令他无力再控制这些火焰,而在属于自身的神识被抽空之后,其实身体里的境况还要远比他想象的更糟,如果那些火星蔓延出识海或是危及到神魂,那么陈曳将毫无反抗的被自己杀死。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识海的情况不再恶化,并且这一道倾尽全力的灵火能够起些作用,至少拖延到寒歌城里的强者回来。
然而境界与修为的差距在很多时候确实是无法弥补的。
即便这道灵火已经是陈曳现在所能操控最多的神识火光,但还是无法将那具死尸困住太久。
火光还在燃烧,那道身影便从火球里慢慢走了出来,眉梢处的死意更加浓重了一些,浑身的气息还是那般的强大与可怕,就像是要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窒息死去一般。
那只病白的手掌终究还是慢慢抬了起来。
“不自量”
食指伸出去所指向的方向还未完全落在陈曳的身上,那道身影便突然沉默了起来,然后将手慢慢又放了下去。
雨声里,不远处。
一片极小的泥坑被踩踏出了水花,发出啪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