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把硬骨头,唐殷气得心中咒骂狗奴才,“我还就不信了!今天不叫你跪下给爷舔鞋,爷把名字倒过来写——啊!”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身体就被一股力撞得向前扑去。
毫无防备之下,竟然生生摔了个狗吃屎。
唐钰卯足了劲,一记头槌冲向唐殷的后腰,力道没控制住,将人撞翻后还冲出去了几步。
“你不许,欺负桦安,哥哥!”唐钰晕头转向地直起腰,发现方向不对,连忙转身,气呼呼地又说一遍,“你不许,欺负桦安,哥哥!”
唐殷倒在地上,捂着腰眼“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心里震惊不已。
他这个只比他大了一岁的傻子兄长,过去无论怎么欺负都从来没有反抗过,搞的他以为这个傻子傻得都不知道还手的,没想到今天居然下手这么狠。
桦安也吃惊不小,完全没料到唐钰会为他出头,忙走上前检查唐钰,“少爷,您没事吧?”
唐钰确实有点儿晕,甩了甩脑袋,“没、没关系。”
唐殷抖着手指控诉道:“你给我等着,看我娘不收拾你!”
唐钰一想到王氏,不禁缩了缩脖子,眼睛里闪过畏惧,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坚定,努力鼓起勇气道:“我不怕。”
他是哥哥,唐殷是弟弟,弟弟欺负他,他可以原谅,但弟弟不可以欺负桦安。
唐殷还要说什么,这时唐沛的马车便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眼中闪过阴损之色,他知道他爹厌恶唐钰,昨晚上还把人骂了一顿赶回了北苑,要是让他爹看见傻子跑出来,肯定少不得一顿教训。
唐沛今日心情很好,下车时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因为陛下又赏他了,和前几日赏赐珪瓒时不同,这次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独一份的殊荣。
唐沛亲手端着盛放儒袍吉服的托盘,抬眼便见唐殷泼猴一般朝他奔来。
“爹!”
唐沛下意识躲闪开,唐殷扑了个空。
唐沛沉下脸问:“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爹,桦安今天私自带唐钰出门了!你快罚他们!”唐殷恶人先告状,手飞快向身后一指,却只见桦安已经跪在了地上,一脸忍痛的模样。
唐殷惊了,这人什么时候跪的,刚才无论怎么踹都硬得像块铁,现在怎么变软骨头了?
而唐沛眼里看到的,便是唐殷一张跋扈的脸和自己心腹被找了麻烦,裤腿上还沾着一串脚印。
怎么看都是唐殷仗着主人身份在虐待家仆。
关键唐钰也蹲在边上,头发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唐沛:“桦安,说说怎么回事?”
“回老爷,今日小的带唐钰少爷出门买些东西,回来后突然遭到唐殷少爷发难。”桦安跪得笔直,不卑不亢道,“小的担心唐府名誉受损,在唐殷少爷欲厮打唐钰少爷时,出手制止了一下,结果唐殷少爷就……”桦安欲言又止,面露苦色,“请老爷责罚!”
俨然是一副一心为主、忍辱负重的好家仆。
唐殷自己都听懵了,瞠目结舌。
唐沛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面子对他来说最重要,他虽然对家里小辈之间的纠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唐钰再不济也是唐殷的兄长,唐沛决不允许外面有人说他们唐家兄弟倪墙。
唐沛略一沉吟:“唐殷,给你哥哥道歉。”
“爹你老糊涂了吧!”唐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爹居然帮着傻子,“你不罚他们就算了,还要我道歉?不可能!”
他怎么也想不通,眼神无意间瞟到了托盘里的吉服,顿时明白过来,他爹是怕这个傻子给陛下吹枕头风,可是娘早说了,陛下玩这傻子已经玩腻了,所以昨天才把他赶回来。
唐殷自以为参透了真相,更加有恃无恐道:“爹你怕什么?陛下早就腻味那个傻子了,他都被赶回来了你还……”
“放肆!”唐沛见这混账口无遮拦,上去卷起衣袂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得他立即闭嘴,“什么腻不腻味!不知死活的东西,陛下也是你能妄议的!”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转而后怕地环顾四周,好在没人看见。
真不知王氏怎么教的儿子,说了此事不要外传,她偏偏还什么都跟这个蠢货说。
唐殷一直同他娘是一路的,跟他爹反而不亲,且因为王氏与唐沛的关系向来不睦,唐殷也对他这个爹多有成见。
唐殷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爹你居然打我?!唐钰那傻子也打我,你们都打我!”
“唐钰打你?”唐沛只觉好笑,没好气地呛道,“说出来鬼都不信,你现在都撒谎成性了,快快给我滚回家去!”
非是他突然偏袒唐钰,而是唐钰什么性格,唐殷又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
唐钰虽年长,但身量却比他的弟弟们还单薄,且性格最是温顺绵软,倒是唐殷,嚣张跋扈惯了,连他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
唐沛提溜着唐殷的后衣领子,恨声道:“是时候请娄先生好生管教你,再敢在家门口搬弄是非,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唐殷张牙舞爪地嚷嚷:“爹你这么对我,看你怎么跟娘交代!”
“我还怕她不成?”唐沛听到这个便来气,把唐殷摔进院子,厉声道,“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做主!”
索性唐殷年纪小,人也不堪用,唐沛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唐殷并不是他重点培养的孩子,有时候混不吝一些他也不计较了,但是父亲就是父亲,父亲的权威不是小辈可以挑衅的。
昨日团圆饭上一个两个说走就走,已经令唐沛感到不快,今天唐殷再说出这种话来,只能说他没眼色,撞枪口上了。
唐殷少见他爹这么疾言厉色,他素来欺软怕硬,如今也有些害怕,眼巴巴看了他爹好几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道:“爹,我、我错了。”他憋着一口气,想想还是要说,“但是唐钰他跑出去您不能……”
“快滚吧,”唐沛不耐烦地打断他,摆摆手,“别在这碍眼了。”
唐殷立时涨红了脸,还说他爹不偏心傻子!娘果然没说错,傻子跟他那狐狸精娘一样都是祸害!
他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的唐钰和桦安,转头忿忿跑了。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唐沛心烦不已,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败光了。
所以说,男人还是少管后宅的事,唐沛无力地捏着眉心,过了一会才想起唐钰来,见他仍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语气硬邦邦道:“过来。”
唐钰一听到爹爹叫他,忙不迭小跑过去,“爹爹。”
唐沛见他那样子,就算不傻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与唐钰实在没什么好说,只干巴巴地问:“今天去哪了?”
唐钰:“去了,好多人的,地方玩,吃好吃的,有……”
唐钰正兴致勃勃地和爹爹说今天的行程,但唐沛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嘴,并没耐心听他说些没用的,便挥了挥袖子,“好了,你去吧。”
唐钰被打断了话也没脾气,讷讷地点头,忽的想起什么,又跑回了马车上,片刻拎下来两包东西。
“爹爹,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唐沛好奇。
“泡在,水里喝。”唐钰道,他之前看见爹爹喝过。
桦安说:“回老爷,这是少爷买给您的茶叶。”
“哦。”唐沛点头,不以为意。
唐钰又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蓝相间的椿萱结,双手递给爹爹。
唐沛:“这又是什么?”
“新年,礼物。”唐钰脸颊红扑扑的,似是害羞。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爹爹。
唐沛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把茶叶和椿萱结一并递给身旁的小厮,敷衍道:“有劳了,今天也玩够了,回你自己的院子休息去吧。”
唐钰感觉到爹爹好像不怎么喜欢他送的礼物,不免有些小小的沮丧,但还是乖乖听话地走了。
小厮看着手里的年结和茶叶,问唐沛:“老爷,这些您要留着吗?”
唐沛扫了一眼,“这什么茶?”
“额,小的看就是街面上卖的普通的茶。”
那不就是垃圾吗?
唐沛:“扔了吧。”他几时喝过这么廉价的茶。
小厮:“那这个……”说着,示意手里的椿萱结。
唐沛摆摆手,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等小事还来烦我。”说罢便捧起托盘里的吉服,径直走了。
夜半,皇帝的御案上无端摆着两封密信。
高燚慵懒地斜靠在龙椅上,抖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半晌被信上的内容吸引,不由得坐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不错,知道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