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吟片刻,又说:“不过单于,我倒是觉得汉人的可能最小!”
董卓当政,是于夫罗这么多年遇到最可笑的事。
如果汉军要追,早便该把自己拦在塞围以内,更何况汉人自相残杀,哪有工夫来理会,再说,汉人也不可能只派三五个散兵游勇来兴师问罪。
正是看透了这点,于夫罗才敢擅自回兵大漠。
“那便是鲜卑人了!”于夫罗放下酒樽,笃定说道。
“单于说得在理!”众头领出声称赞,附和着开始数落近年来鲜卑人的罪状,言谈之间,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一般。
当年的匈奴冒顿单于,把东胡人打得四分五裂。东胡溃败之后分为了两部,分别退避乌桓山和鲜卑山,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乌桓族和鲜卑族,他们,受匈奴奴役了数百年。
再后来匈奴内讧,鲜卑人不仅摆脱掌控,还每每伙同汉人攻打匈奴,到了匈奴分裂时,不知不觉竟已趁机占据大半的草原。
当年的檀石槐也算是个人物,建立鲜卑三部不说,还在弹汗山建立了王庭,不仅劫掠东汉,还北抗丁零、东击扶余、西进乌孙,可惜,檀石槐死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和连也被人射死了,和连之子骞曼年幼,由兄子魁头代立,分裂不过早晚之事,鲜卑再不足虑!
于夫罗如此一想,那妄挡住自己的,便只剩王庭余孽了,他心中一松,把锋利的短刃插在焦熟的羊肉之上,饮酒,说起了鲜卑当年臣服为狗的趣事。
众人围坐着调侃,门外却有人来报,“禀单于大人!帐外有部族商队来报,说是得汉军急报!”
“传!”
难不成还真是良家子董卓?
待人入帐,于夫罗谨慎打量了一番,狐疑问道:“你是哪部商队?又得了汉人何等急报?”
那人听懂胡语,抬头望了一眼,尴尬一笑,“不瞒你们说,老瞎子我也没想好,本就是来碰碰运气,怎知道,真就稀里糊涂混进了匈奴狗的大帐!呵呵!”
于夫罗闻言色变,摸住刀柄,退后喊道:“你是汉人!”
老瞎子“唉”了一声,站起身来,“狗崽子看好了,爷爷我自然是汉人,这不,给你们送礼来了!”
“护驾单于!”
几个部落老头人挤着于夫罗拼命往后退,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来,老瞎子失望地摇了摇头,吧唧着嘴取下腰间挂满的火油瓶子,随后,一个个拍碎到大帐里,满地的油光,像是浓黑的血水扩散开来。
他喃喃说道:“都说我老瞎子怕死,还他娘真是!舍不得啊!”
老瞎子不慌不忙掏出火折扔在脚下,遇了火星的火油长蛇一般乱窜,王帐里立时烧成通红一片。
于夫罗推开众人,用刀死命划了几下背后毡棚,出来时,身上全是火星,他仰头一望,王帐周围的毡棚,到处是人扔着火油罐,哪怕被人乱刀砍死,依旧拽着瓦罐不放。
于夫罗心中害怕,回头看见自己的王帐,里面,那疯子一样的汉人转瞬烧得皮开肉绽,他怀里抱着个哇哇大叫的匈奴人,还不断向前迈步,身上,掉下漆黑的肉块后露出了白骨了……
有人从身后为自己拍打,劝道:“单于!快快收拢部族!”
于夫罗奇怪,“八大大人们呢?”
身后的王帐在风中烧得只剩片缕,哪还有别的身影,“禀单于,头人们为护单于,都回归了天神,他们,都是草原上的勇士!”
“说得好!”
于夫罗面含冷笑,他看了一眼这人手上带血的弯刀,赞许问道:“听说,你是乞颜部的族人?”
那人顾不上回答,失声说道:“单于快走!”
于夫罗听见大地轰鸣,回头一看,数不清的战马狂奔,如索命的喷火长龙,直冲王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