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明没答话,露西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跟我有一点像。”
庄景明放下笔,抬头看着她,笑道:“不记得了。”
露西边瞧着自己新做的鲜红指甲,边笑道:“是吗?我以为我们都长了唐诗颖的眼睛。”
听到唐诗颖的名字,露西感到某一刹那,庄景明确乎有瞬时的愣神。
但他很快便嗤笑了一声,也不讲话,只盯着对面的人。
露西扭过头。
庄景明却不愿放过她。他起身,俯身凑近她,两只手撑在扶手上,像一张不透风的幕布,挡住了落地窗透进来的光。
露西瞬时绷紧了身体,不敢再动。
他神情淡漠,语气很是平静:“我记得同你讲过,不要再提她。”
露西听出他话里的极度不悦,心里一阵悚然,拿了稿子,便疾步往外间走了。
但她终究忍不住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他。
庄景明早已背过身,望向落地窗外乌青的天。
云层翻涌着,生出一种压抑的、浓烈的哀恸。
快要下雨了。
------------------
港岛某私人别墅。
窗帘大开,月光洒了一地。
床上缠着两道人影,终于听见几声低吼,卧室归于平静,只余下一阵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露西打起精神,甜腻地娇叫了两句,算作应景。
平心而论,庄汝连的身材保持得不错,大约对于世家子弟,活在世上一刻,皮囊便是社交名片,必然得花钱费力,悉心保养。
但他终究太老了。
皮肤像鱼鳞一样,再浓烈的香水,都遮不住身上那种枯朽的、令人作呕的老人气息。
露西躺在他怀里,木木地盯着天花板,耳边是男人的喘息声。
庄汝连餍足了,半截身子都是软的,又觉着怀里的小东西似乎心不在焉。他想,自己的确是老了,可她还那么年轻、漂亮、健康。
他想讨她开心,便狠下心,指着床头柜,叫露西拿了药瓶,倒出几粒药片,喂他一并吃了进去。
不多久,庄汝连的身体便又变得滚烫。
露西木然地闭上眼,脑子里都是庄景明帮她改口播稿的样子。
他坐在那里,低着头,背后是盛大的阳光。
-------------------
庄汝连终于作弄不动,趴在露西身上,笑道:“不比二十几岁的时候了。”
露西拿了水杯,递给他,笑道:“二十几岁有什么意思,口袋里只有三文钱,早饭挑一只猪扒包都要想半天,最终叫服务生包一只叉烧包。”
庄汝连喜欢露西这种满是市井气的调侃。他一生都跟端庄的人打交道,感到厌倦没趣。露西很是有一种街头智慧,能逗他开心,令他放松。
庄汝连笑道:“我个仔要是早点碰见这种烦恼,知道赚钱不易,不至于到今日,还是浑浑噩噩。”
露西知道他嘴上虽然这样讲,心中仍是最中意庄家麟。任何人年轻时再杀伐决断,上了年纪,免不了优柔寡断,念起旧情。庄家麟是庄汝连一手栽培,亲自教养长大,早已积累多少温情,就算再不济,也无人能撼动他在庄汝连心中的地位。
露西笑道:“商场如战场,哪里有人百战百胜,大公子多年轻,又有高人指点,怕什么呢。”
这话讲到庄汝连心坎上,他拉着露西的手,只觉细腻得像上好的和田玉,不免摩挲了一会子,又问道:“下星期就是新年,想要什么礼物?”
露西闻言,笑道:“我好想去正仪楼,但他家花费好多。”
庄汝连笑道:“这个简单,我叫他们留一个包间,记在我账上,专门做你的生意。”
露西想跟他打听,故意问道:“听讲正仪的老板不好交朋友的,去年暑假他家的小女儿都来我们台做短工,做事情一团孩子气。”
庄汝连皱起眉头。
庄景明已私下向他坦白,近日在同宋杭之拍拖。
但这是家事,他不愿向外人多讲。露西再讨他喜欢,也不过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小玩意。
于是庄汝连只道:“杭之个性单纯温良,在今时已是不多见。”
这分明是公公看儿媳的口气,露西心下明了。
她心中愈发苦涩,勉强打起笑脸,哄着庄汝连吃了半颗安眠药,两人一同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