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牛赵缺出示腰牌,守卫核验放行,二人从偏门进入华清宫。
刚踏入宫门,一位少年内侍便赢了上来。内侍细细核验腰牌,是乙等华佗汤,躬身引着二人在宫墙内穿梭。无需拐杖的赵缺走路尚有些轻微跛脚,内侍很有眼色,特意放慢了步伐。
一进宫门,赵缺便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四下张望。目之所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苍松翠柏屹立挺拔。身着艳丽华服的成群仕女低头踱步,看不清长相,但身材着实丰腴。
安牛赵缺二人被内侍领进了一间屋舍。舍内中央有一眼泉,当下正咕咚咕咚冒着气泡。一汪泉水被汉白玉石头围成了长方形,四周雕刻着鱼龙花鸟。
“二位郎君,此处便是华佗汤。”
安牛抬手挥舞了几下袖子,内侍知趣地快步退出了门外。
“赵兄,头伤脚伤沾水不碍事吧。”安牛一边解衣一边同赵缺攀谈。
“已无大碍。”赵缺呆立一旁,不忍直视快要脱到一丝不挂的安牛。
安牛先用脚探了探水温,而后整个人赤条条地跳入了池中。
“咦,赵兄为何不解衣?”安牛回身喊道。
“呃......马上就来。”瞧见安牛那一大片胸毛,赵缺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娘的,难道堂堂大唐第一澡堂就没有个独立卫浴吗?亦或是安牛这厮有特殊癖好,特意安排我来捡肥皂?
作为从小到大出入公共澡堂的北方人,赵缺对‘坦诚相见’倒是习以为常。但两个成年雄性坐在一起面对面亦或背对背泡澡他还是头一次。
他同这具壮硕肉身只相处不到一月,尚未达到灵肉合一,更多是以旁观者心态视之。倒是可以眼一闭一狠心献身出去,但又深觉良心不安,那旧赵缺估计会托梦谩骂。
如此尴尬境地让赵缺左右为难,恨不能此时再来个天降横木,砸晕自己或是安牛。
“哈哈,赵兄矫揉如小娘子。”安牛一边揉搓胸脯腋下,一边打趣赵缺。“你亦出身行伍,行军休憩时若遇江河,伙中一干弟兄无不赤条条如肉丸下釜般戏水沐浴。来长安几年脸皮倒变薄了?”
赵缺闻言心一横快速脱了个精光,然后疾步闷头迈入水中。所谓华佗汤,水中免不了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入鼻,不禁扭头打了个喷涕。
“吐蕃人当真骁勇,竟能让赵兄屡屡负伤?”
那夜众人在观音禅寺里抢救赵缺时,安牛就见过他这一身刀疤,还特意前往京兆府翻阅过籍册。得知赵缺出身常山郡,天宝五年从军安西都护府,后充任伙长,天宝八年归乡弃军籍,编入常山郡狱,天宝十三年护送渤海郡王使臣入西京,因功留任京兆府狱。
每次听旁人讲话就如猜盲盒一般,赵缺痛苦不堪,暗自吐槽:吐蕃人能不能打我怎么知道?我他娘地也想弄清楚这一身沟壑拜谁所赐。
却也只能搬出那个万能的借口:“如今后脑外伤虽已痊愈,然过往之事却忘了七八。”
“旁人同我讲,你昏迷时喊了一堆奇怪的话,醒来后更是判若两人,纷纷说你是伤及到了内髓。”
旁人?纷纷?看来表面恭维却偷偷打小报告的阴阳人还真不少,冯毅应该不在此列吧。
许多事因不知来龙亦不知去脉,只能遮遮掩掩。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须得快些将‘旧赵缺’的因缘际遇,人脉网络一一探究清楚,否则露馅是迟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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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尽一身污秽,赵缺换上了内侍送来的新衣,本以为今日华清宫沐浴已经告一段落。却不成想安牛又花了一贯钱为他购置了额外服务,说是有利于疗愈他的头疾。
于是二人分道,安牛去了梨园,而赵缺在内侍引领下,走了一段石板路,又穿过连廊,最终进了一间阁楼。
阁楼内燃着沉香,空气清新淡雅。窗门紧闭,隐约仍能听到外面连廊里悦耳的风铃声。
到底是什么服务,安牛也没有把话讲透。就在赵缺满是狐疑之际,一位酥胸半露的仕女走了进来。
赵缺暗自打量了一番,额头、鼻梁、下巴涂着浓重的粉白,眼部上方与两颊则是敷着朱红。这一脸夸张妆容着实有些瘆人,幸亏是在白天,若是晚上估计会被吓到半死。
“烦劳郎君坐到铜镜前,奴为郎君束发。”仕女迎上前来,很是恭敬。
赵缺听从指挥,在一方铜镜前落座,仕女拿起梳篦开始为其整理头发。
先前观音禅寺内没有铜镜,亦无清水,赵缺靠着双手触摸大致勾勒出了自己的相貌轮廓。眉毛浓密,鼻梁塌陷,脸型如鞋拔,皮肤如砂纸。
对于翩翩俏公子,他已不抱希望,只愿别生得太过丑陋。今日望着铜镜里的面庞,倒也还算合心意,属于21世纪有段时间流行的成熟大叔款。
束发完毕,仕女退到了门外。
随后,一位同样装束但年龄稍小又稍显瘦削的仕女来到了赵缺面前。
“请郎君脱去外衣。”新来的小仕女倒是干脆爽络,直奔主题。
见赵缺愣在一旁不为所动,小仕女欲上手携助。
“呃......难道是.....”赵缺放低了讲话声音,挣扎少许。“啊......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一边埋头解外衣,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将会是个什么流程。
前世也没到过什么高档会所,类似华清宫这种御苑顶级服务更是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