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街道冷清无味,酒肆打烊、住户闭门,好似到了晚间,安阳城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朱阳曜的记忆中,每到晚间时刻,即使农村当中还能看到扛着出头回来的农户,偶有鸡犬相闻。但是,这座城内,生气显得太少,不似阳间。
“没想到安阳城内的夜间生活如此匮乏。”朱阳曜看着街道上紧闭的门户,感慨道。
日头偏西,府衙黑黑沉沉,不见有人在外把手。
下马敲门,无人相应。
府衙连值守都未安排?
再敲,里面才传出门闩撬动的声音。
府衙大门开出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颗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像是吊死鬼一样。
“你找谁?”
朱阳曜吓的后退一步,看清楚对方是面容苍老的门房。
“我来找玉娘捕头。”朱阳曜镇定心神,拱手说道。
“今日晚了,明天再来。”门房就要闭门。
朱阳曜赶紧抵住大门,说道:“是玉娘捕头请我来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请你?”门房看着衣着朴素的朱阳曜,怀疑道。
“今日玉娘捕头是不是带着三个贼人的头颅回来,她便是让我前来协助查案。”朱阳曜随便编个理由。
门房确实知道玉娘捕头带回来贼首,她现正在牢房之中,可眼前的半大孩子能帮什么忙?
“等着。”说完,门房将大门顶住,进内寻人去了。
朱阳曜静静站在门外,欣赏小城府衙的建筑。
安阳城规模适中,外圈由青砖城墙围着,正北的位置便是府衙。门口有两尊石狮子,半蹲半趴,浩气凛然。若光看这两尊石狮子的话,感觉府衙便是人间正气浩然之地。
片刻之后,门房重新打开大门,将朱阳曜迎了进去。
“玉娘捕头在何处?”朱阳曜边走边问。
门房不答,带着他绕过几堵墙,来到了更加阴森的犯人关押之地。
哗啦啦抽出捆绑牢房小门的铁链子,门房说道:“捕头就在下面,去吧。”
黑黝黝的窄门,像是吞噬身体的怪物大口,光是看着也让人头皮发麻。
朱阳曜深吸一口气,掩着口鼻,驱身进入。
牢房的门在地面之上,迈进去,却是往下的台阶。
看不清状况,朱阳曜第一脚就踏空,身体止不住倾倒,直接从牢门处滚了下去。
“哎呦。”朱阳曜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身形,坐起来感觉身上到处都疼。
“你来干什么?”玉娘捕头的声音响起。
朱阳曜抬头,映着牢房内的油灯,看到了影只形单的玉娘捕头。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朱阳曜发牢骚道。
“倒是聪明,看出问题了?”
“当然,这么急着把银子送过去,难道不是有求于我?”
“求你?不至于,只是遇到点问题,想让你早做准备。”
“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玉娘捕头等朱阳曜起来,领着他到三颗插在竖立木棍的头颅前。
“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三颗头颅张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给阴暗的牢房带来恐怖的气氛。
看着眼前的三个头颅,朱阳曜感觉身体发冷。
即使他们的瞳孔已经放大,没有任何神色,仍然让人有被盯着的恐惧。
“要看什么?”朱阳曜努力镇定自己,转过头减少和死人头目光的接触
杀人的时候尚未有强烈的恐惧感,此时真真切切的看到死人头,朱阳曜恶心的想吐。
“自己看。”玉娘捕头带着看笑话的心情提醒道。
没办法,朱阳曜只好小心翼翼的看向三个死人头。
“好像有点不一样。”大致看过,朱阳曜眼神飘忽,眼睛的无法聚焦。
“哪里?”玉娘捕头有恶趣味,故意引诱朱阳曜看向三个死人头。
“我不知道,呕”
胃中的翻腾上涌,喉咙的阀门管不住,胃中的一点点残液被一股脑吐到地上。
“嘻嘻嘻,”玉娘捕头轻笑嬉笑,在昏暗的牢房里更显恐怖,“看你还在我面前装。”
“我,咳咳,装什么了?”朱阳曜吐出唾沫,心中悲愤。
“小公爷,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大家闺秀差不多,怎么会有胆量偷袭贼人?”
“我天生威武,不行啊!”
“天生,我可不信,就你这样的,我一脚能踹八个。还想在我面前充英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有本事,你再看看这些人啊。”
朱阳曜倔强的抬起头,盯住三个死人头。
眩晕的感觉再次上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从三个人头要苏醒过来,吞噬自己。眉心处突突的跳,眉间的肌肉前后剧烈收缩。
玉娘捕头一把将朱阳耀转了过去,阻止他和三个人头的对视。
“呃”朱阳耀的脑袋剧烈疼痛,站不住倒在地上。
“你还真敢啊,”玉娘捕头笑道,“三人的脑袋里都被下了蛊,你就不怕成为他们的替身?”
“什么蛊?”
“你不知道?”玉娘捕头奇怪,安阳城的人还有不知道蛊虫的?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让我来这里,难道就是要害我?”
“要是害你,刚才就不会把你拉回来。只要你呗蛊虫侵入身体,以后还不是行尸走肉。”
朱阳耀不说话,弄不清玉娘捕头到底什么意思?
好一阵,头疼稍减,朱阳耀才能站稳。
玉娘捕头不废话,说道:“这三个人都带着蛊虫,等级不低,咱们杀了他们,估计后患不小。”
“什么意思?”
“三人蛊虫不可能是母虫,因此母虫在外,仍然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子虫的动静,咱俩的身份要被暴露啊。”
“不可能,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能把画面传出去?”
“不是画面,而是子虫和母虫之间会有联系,把咱俩的信息传递出去。”
“传递信息,电磁波还是量子纠缠,太扯了吧。”
“你说什么呢?”
“你不懂就算,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别不信,你看他们的眉心,是子虫寄居的地方。等子虫无法从他们的脑袋里面吸取养分,就会钻出来,寻找新的宿主。”
“这么狠?那你还叫我过来。”
“是你自己过来的,关我什么事情?”
和玉娘捕头的斗嘴,缓解了朱阳曜的精神压力。
“是寄生虫的话,你不怕它们转移到你身上?”朱阳曜问出关键问题。
“不怕,在头颅的养分没有被吸干之前,子虫是没法轻易离开的。一旦离开宿主,子虫将会极为脆弱。”
“如此说来,等着这几个头颅被吸干就是了啊。”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玉娘捕头走到高腿板凳上坐下。
瞧瞧三个死人头,再看看玉娘捕头,朱阳曜灵光一现,把握住了什么。
“你是想顺藤摸瓜?”
玉娘捕头眼睛发亮,喜悦道:“小公爷的脑子很好使啊。”
“我用你夸?”
“每只母虫产下的子虫有限,子虫能安插在三人身上,说明他们的身份和其他贼人不一样。能从子虫身上反向追踪到母虫的话,对我剿灭坨子岭的计划有很大帮助。”
“你要剿灭坨子岭,找我来干什么?”
玉娘捕头欲言又止,坨子岭比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见她的表情纠结,朱阳曜多嘴道:“难道府衙的人贪生怕死,不愿意去?”
“你看我是怕死的人吗?”
“那就别人不同意剿匪,你找不到人。”
“你的聪明能不能用到对的地方?”玉娘捕头怒道。
府衙里愿意剿匪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他们聚集在玉娘捕头的麾下,调查坨子岭的情况。后来,愿意跟着玉娘捕头调查的人,不是被调走,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意外,导致玉娘捕头最后成了光杆头头。
不过,玉娘捕头并未因此灰心,反而更加谨慎,在休沐的时候亲自前往坨子岭探查。人生地不熟,玉娘捕头被下山的三个贼人围住,一路被追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