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俯首案间的一堂读书人,李三七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曲儿听了,人见了,酒足饭饱,懒病就犯了。
他想回家睡觉。
王学正却是兴致正佳。
他手拿着几首堂下传上来的诗作,与户阳的县令,县学教习等文人们互相传递点评,耳语了几句,又把头转向了左侧一个襕衫佩玉的年轻人:
“修文贤侄,近前来,你也点评点评。”
此时田大彪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狗东西。”
小李牢头诧异地看向他。燕南天在旁边解释了一句:
“那个家伙叫孙修文,出身庐陵孙家,与田家不对付。这个孙秀才更是与大彪从小别苗头到大。”
“哦,原来如此。”
李三七闻言,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秀才孙修文。
别说,他长得还挺俊秀,只是有着两只桃花眼和一条连心眉,看起来稍显阴柔。
孙秀才身后站着两个俊秀的小厮,凭小李牢头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其中一个是女扮男装:
“这个孙秀才够可以的啊,逛青楼还带着女眷。”
“什么女眷,一个是他的娈童,一个是庐陵的婊子,小元春。”
田大彪闷闷地喝了一口酒,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孙修文的厌恶。
堂上的孙秀才听到王学正召唤,前行几步,接过几篇诗文看了半晌,摇头咂舌地赞不绝口:
“世叔,这几篇文章均是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小侄认为伯仲之间,匆忙难分高下。”
“确实如此,看来,需要宁大家自己选了。”
“世叔,怎好让宁大家做这个恶人,小侄倒是有一个主意。”
“修文你且说来听听。”
“今日庐陵田家的大彪公子也在席中,田家可是诗书满室啊,何不请他评定一二?”
“哦?大彪贤侄也在?怎么见到我来,也不打声招呼?可是田老爷子的拐杖折了?”
王学正调侃了一句,随即游目四顾。看得出来,他与田家关系很是亲近。
田大彪不得已,讪讪地站起身:
“世叔,大彪在此。您知道的,小侄学问简陋,不敢上前贻笑大方,我自在此饮酒就好。”
田家确实有很多的藏书,不过那都是用来装门面的。满家子武夫,认字的不少,有功名的却是一个都无。
孙修文很是清楚这一点,他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田大彪。
“田大公子何必过谦,能说得出‘贻笑大方’四个字来,必是家学渊源啊。”
孙修文得意扬扬地打开折扇,轻摇了两下。貌似潇洒,不过话里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修文慎言,醉了不成?”
王学正脸色一肃,他不允许别人轻易贬斥田家。
“小侄失礼,世叔见谅。只是见到如此粗鄙武夫也赫然在堂,深恐其唐突了宁大家,才不忿出言。”
“竖子敢尔?”
孙秀才的这一番话直接激怒了与田大彪同来的七八个庐陵侠少,他们拍桌而起,伸臂瞠目。
“世叔,您看,小侄没有说错吧?一群街头浪荡子,到底难登大雅之堂。”
“修文,我看你醉得不浅,且先退下去吧,醒后再来回话。”
王学正满脸怒色,挥了挥袍袖,直接驱赶孙修文。
孙秀才满不在乎,完全不把王学正的话当作一回事,他随意地拱拱手,走回了座位。
孙家别说在庐陵,在京城也极有势力,他给王学正几分面子,也只是看在两家长辈的交情而已。
“狗头,骂我田家也就罢了,如此驳了王世叔脸皮,我要去揍他一顿出出气。”
田大彪说完,抬步就要往出走,却被李三七一把拉在了原地。
自己朋友受辱,小李牢头也憋不住火了。
“如此小人,打他岂不是污了手?骂人,我在行,看我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朝着王学正躬身一礼:
“禀学正,点评文章,田家公子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王学正还没有说话,孙修文又抢过了话头:
“说什么大话,让他先把字认全了再说吧。哈哈”
他一说完,满堂哄笑不止,有几个捧孙家臭脚的更是大声怪叫。比如胆小矮胖子赵文轩的嫡亲弟弟赵文辕。
李三七很不屑地乜了一眼孙修文,朗声说道:
“孙秀才为学的目的,是满堂花醉三千客。田家公子却是要一剑光寒十六州。
一个只为自己,一个却是为我大秦。
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萤虫难明皓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