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画的……?”
凌瑶却皱了皱眉,像是感到一头雾水,疑惑地反问道:
“对啊。否则,又是谁画的呢?”
“难道,不是陛下画的吗?”
“嗨,昨晚他倒是想画来着。谁知,你一把抢过了毛笔,就自顾自画了起来。原本我们还以为你是画个大致轮廓,好看出真正的那幅画大概是怎样的构图。谁知,你的画笔几乎没停过,就好像是把早已烂熟于心的一幅画一气呵成地画出来了一样。我们两人想拦都拦不住。就只好任由你先画着了。更没想到的是,等到你把画笔一丢,整幅画便已全部完成了。而你却又自顾自瘫倒在地,呼呼大睡了起来。我们只好先将你抬到卧房那边休息。”
听着凌瑶的讲述,李林波随即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袖口,居然还真的沾有一些新的墨迹,似乎乃是执笔作画时不甚染到的。
“等再回来书房,我们二人对着此画左看右看,足足欣赏了许久。陛下他更是赞叹不已,没想到李公子你居然还是个绘画的好手。陛下他原本还打算临摹下你的这幅画,毕竟想送一幅他自己的真迹。可临摹了几次都比不上你画中的独特神韵,只得作罢,索性偷个懒,换了个主意,干脆就直接在你的画上盖上私印。如此一来,后世之人,自然就以为此乃陛下的真迹了。因此……”
一边听着,李林波深深咽了口唾沫,手臂微微颤抖着,而待凌瑶讲完,李林波已再度趴在书案上,眼睛几乎是贴着面前的这幅《大明江山图,对其一笔一划都一遍遍地不断进行着细致入微的重新确认。
足足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后,只见李林波呆呆地抬起头,此时,不止是手臂,就连整个身体都已微微颤抖起来。
尽管李林波依旧是一言未发,甚至两眼仍时不时再低头扫视下书案上的画卷,似乎仍在不断地求证眼前的事实:
这幅六百年前的《大明江山图的真正作者,竟然——
正是来自六百年后的自己?!
李林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费尽心血、努力寻找的结果,在片刻前的失落与绝望后,竟又忽然转而变成了一个更加难以置信、耸人听闻的真相。
虽然这样一来,的确如自己所料,此画并非朱允炆所画。
但是,李林波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幅将会流转六百年时光、最终落入纪江城之手的《大明江山图,竟然正是出自穿越至六百年前的自己之手……
万众瞩目、来自六百年前的传奇古画,竟然是出自六百年后、负责鉴定它的一位籍籍无名的画家在六百年前的酒后之作?!
更可笑的是,这幅画竟然又会在六百年后交于自己这名一直蒙在鼓里的真正作者来鉴定……
哈哈哈哈,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任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哭笑不得间,李林波的面容间竟透着一股疯癫的神情,而疯癫之下,又似乎带着无限的困惑与迷茫:
如此荒诞的真相,到底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还是宿命的轮回?
一时间,李林波只觉天旋地转,如同在命运与时光的漩涡中,脑海中已被搅得天翻地覆。
而当李林波终于重整心情,再一次冷静地凝视着眼前这幅自己在酒醉中一蹴而就的画作时,又陷入了深邃的沉思之中。
这一刻,李林波才恍然大悟,为何当初在博物馆的地下秘密展厅,自己跟着赵启豪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幅画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同时,李林波也终于明白了,六百年后的朱允炆的那番话——
为何会称那龙兴晚钟,于冥冥之中,引导着宿命的轮回。而自己回到过去之后,便能很快明白一切。
不过,那六百年后、显然已经历过这些的朱允炆灵魂,却从未告诉过自己,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
现在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待回到现代,又该如何向众人解释这一切……
难道,就这样回去如实告诉大众,自己所找到的这一真相?
其实,这幅画并非朱允炆所画,而正是我李某人所画——?!
不要说自己在现代世界已经几乎名誉扫地了,就算没有,此话换作出自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之口,恐怕也会被世人嗤之以鼻、被当成最无聊的笑话对待。
就在李林波身处进退两难的绝境中时,书房外,朝阳已然缓缓升起,阳光也逐渐洒满了书房外的后院。
随着无意间的一眸,李林波忽然看到,后院墙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闪烁。
李林波诧异地迈出书房,只见,那些奇怪的光芒,正出现在后院的墙壁之上、由朱允炆和凌瑶的儿子文平所画的“涂鸦”之中。
昨晚所见之时还未曾留意,但此刻在朝阳晨曦的映照下,竟然有几个图形微微泛出了独特的亮光。
不过,也不知是阳光照射角度、还是温度、或者强度变化的缘故,很快,那些亮光便又转瞬即逝。继而,又有其他几道用其他石头划出的画痕,泛起了另一种微光。
望着这奇特的一幕,李林波不禁走上近前,这才恍然大悟:似乎是有些石头在墙上划来划去时留下的粉末,由于阳光的照射,而产生的细微变化造成的这种现象。又由于各种石头不同材质的原因,发光的情况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差异。
看着这时不时在黎明中荧光闪闪的后院墙壁,仿若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似有所悟的李林波,嘴角间也终于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这一刻,他仿佛终于明白了,六百年后朱允炆最终提醒自己的那八个字:
因即是果,果亦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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