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能有说上话的人时,日子便愈发过的畅快。
他仍旧深居简出、清岑亦时常随着薛绛姝宋枕寒等人出府游顽、甚至进宫,但闲时二人在一处,或看浩儿识字背书或借景论诗,红袖添香,自有一番乐趣。
入了冬,转眼便是元年除夕。南平郡太妃早就打道回府,只清岑留在伯府中与李家人一道儿过年。
如今韫欢的肚子愈发大了,行动不便时总是叫清岑伴着,不免得也打趣她,“落雪了,我想着你们总有兴致联诗,早前还特地叫厨房给你们预备了一块上好的鹿肉,就着雪天烤着吃正好。”
清岑扶着她起身,微微笑道,“表嫂总是操不完的心。已过小年了,再过两日便是除夕,嫂嫂这一胎也快落地了。”
她这肚子较比寻常孕妇大的很,太医诊脉说是双生胎,倒让韫欢喜欢的了不得,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小腹,笑叹道,
“是快了,我也少受些罪。话说回来,你已及笄,夫人总惦记着你的亲事,也不知会在京中给你挑哪一户人家,必要才貌相当的人才配得上你。”
清岑闻言面色一红,嗔道,“我不知道,表嫂别笑我。”
韫欢笑道,“这也是早晚的事,夫人疼你,心里总放不下。只是我倒觉得该听听你自己的意思,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虽说提及这个会臊了你,但心里终究要做些打算的。”
“我知道,嫂嫂心中挂念我,我是记着的,”她乖顺颔首,“会想的。”
侍书进来递茶,福身道,“外院的王妈妈回来,说是往各府送的年礼都打理好了,册子请您过目。”
清岑忙起身,“既是嫂嫂还忙,那我也不叨扰您,先告辞了。”
韫欢点头,一迭声吩咐人送她出去,先前所言就此作罢。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回去这一路上她心不在焉的,终究是走岔了路,又往园子里去。
可正好阿荣从外间儿回来,见着她远远儿地就躬身让礼,呵呵笑道,“表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
她这才晃神,此处已离安禧堂极近,再往前几步可不要失礼。遂忙笑道,“随意走走,你这是…”
“这不是要过年了,公子亲手做了几个灯笼,叫奴才拿园子里挂上,”阿荣轻笑,将手里的一盏梅花灯,“每个院子都有,奴才是才从老爷与老夫人的正院出来。正好遇着您,这盏梅花灯是您的。”
跟着清岑的丫鬟接过去道谢,阿荣挠挠头,咧嘴笑道,“原都是寻常的花灯,但不知为何,公子给表姑娘的这盏却是特地裁的梅花纹样,许是其中有什么典故。”
什么典故,若非要牵扯出旁的,那便是她曾提及自己爱梅,才叫他记在心下,连花灯都做成梅花形。
她想着便觉心中泛暖流,颔首道,“替我多谢表哥,改日必定过去请安。”
“表姑娘客气了,那您若无事,奴才先回去服侍了?”又矮身打个千秋,他便告辞。
她回身接过花灯,亲自细细把玩着,愈发走不动路,倒惹得身侧丫鬟打趣,“旁的不提,只是一旦遇上大公子,姑娘便留心了。”
似是被人说中心思一般,她闻言面色通红,不由得啐她一口,“胡言乱语,愈发大胆了。”
丫鬟吐了吐舌头,倒也不怕她。
虽是人随口一说,但清岑心中不免得留意,再垂眸看向手里的灯笼时便愈发觉得这东西烫手,心中也恍然添了那么道影子。
只是这人…不过是兄长罢了。
大抵是她近日与他走的太近,才叫她乱了心智。
那人虽好,却是自己的表哥,更年长自己十余岁。
也许在他眼中,自己与浩儿别无两样,都是幼子罢了。
她摇了摇头,一步一步稳稳地回自己院子里,即便是晚间正院差人过来请她一同去用膳,也被她以身子不爽快为由挡了回去。
宁国伯夫人只当她是着了风寒,只说等明儿请大夫来给她诊脉,倒也未曾疑心。
她连连道谢,草草用过晚膳便合衣歇下,却不料,竟是一夜未眠。
以至次日去给韫欢请安时,唬得她惊了许久,都不忍再逗她,“这别不是染了风寒,侍书,该去请太医来瞧瞧。”
“我无妨的,多谢嫂嫂惦记。”她也不拘着,顺着韫欢的手坐在绣墩上,微微笑道,“后儿便是除夕,也不知京城的除夕夜会是什么样。”
她在南平郡王府过了十余年,府中人丁单薄,自然无甚乐趣。在京城却是头一回,也不知能否热闹。
韫欢笑道,“与从前一样,也只是一家子聚在一处用过年饭便散了。原本是该守岁,但伯爷与夫人上了年纪没这兴致,大伯用过膳后便该回去用药歇着,只我们二房…”
顿了顿,她不以为意道,“如今我也有着身孕,想来也熬不住。”
“嫂嫂该歇下了,太累也终究不好,”在府中住了许久,她怎会不知韫欢心中的难处,闻言安抚道,“如今嫂嫂这一胎也八个月有余,也该留些神,不能累着。”
陪着说笑几句,见韫欢面露倦色便起身告辞。
一如韫欢所言,除夕这日宁国伯府虽不是冷冷清清的,但毫无旁府的生气。
用过年宴后宁国伯便借口回书房自己左右手下棋,按着往年宁国伯夫人必定要拉着儿子儿媳妇多说几句话,奈何今年与暖有孕在身,她也不好意思折腾。
李儒源陪着说笑几句,竟又被后院新纳的妾侍给寻个由头请回去,宁国伯夫人心中虽不大喜欢,终究也舍不得说自己儿子半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