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扫了一眼新闻的内容,里面报道的正是她之前参与过的,四起小丑鱼杀人案的案件经过。此前,警方一直没有对外界透露过案件的详细情况,一是怕引起恐慌,二是怕有人模仿作案,但是现在,这几起案件都不再是秘密了。
霍妍急切地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下课,但她已经等不及要给夏时打电话问问刑警队那边的情况了。她点名叫班长和学***暂时管一下纪律,自己则拿着手机离开了阶梯教室。
霍妍走后,教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刚才还不敢大声说话的学生这会儿也都放开了嗓子。
夏金钰凑到安梓洋的身边,悄悄地问道:“我哥上次来学校找你,是不是跟马智晨的案子有关?”新闻里并没有提到受害者的具体信息,但是夏金钰除了那条新闻之外,还看了一篇令人咋舌的帖子发帖者Nemo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丑鱼杀手吧。帖子的链接也是安梓洋发给他的,里面的内容超级暴力,超级血腥,甚至还配有案发现场的照片。
夏金钰看完没过几分钟,那篇帖子就被删掉了,而在网上搜索类似的信息也基本上搜不到了。想想也是,警方怎么可能容许这种影响极其恶劣的信息在网络上肆意传播呢。
安梓洋倒是不避讳夏金钰的问题,思索了一下说:“马智晨被人杀害了,我的作案嫌疑是最大的。但是案发期间,我们一群人正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吃饭,你们都能证明我不是凶手啊。”
“当然。”夏金钰清楚地记得这件事情,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你母亲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你经常逃课,有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真的没有做什么让警方怀疑的事情吗?”
“我……”安梓洋迟疑了一下,他不敢告诉夏金钰,自己曾经跟踪过马智晨一段时间,甚至还设想过各种各样杀死对方的手段。夏金钰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的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能做到无话不谈。
沉默了片刻,安梓洋叹息着说道:“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没有心思上课,所以逃课的次数比较多吧。”
是吗?夏金钰对此表示怀疑,但他还是轻轻拍了拍安梓洋的肩膀,安慰地说道:“我明白,失去亲人的感受我特别能理解。”
安梓洋露出一脸苦笑,随即问夏金钰,“那恨一个人的感受你也能理解吗?”
“能啊,谁长这么大还没恨过别人呢。”
“我的意思是说……”安梓洋眼神迷离地目视着前方,像是在遥望着另外一个世界,“恨一个人恨到想让他去死的地步,恨不得想亲手杀掉他……”
“那种感觉……我也懂……”夏金钰微微眯起眼睛,努力不去触碰尘封在他心底的黑色记忆。
恨一个人恨到想亲手杀了他,夏金钰怎么会不明白那种心情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赞同用法律之外的方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即使那个人犯下了滔天罪行,人们也没有权利动用私行,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夏金钰知道安梓洋问他这个问题,言外之意是想问他对于马智晨的案子有什么看法。在安梓洋看来,马智晨无疑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小丑鱼杀手不过是做了替天行道的事情,做了安梓洋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但是夏金钰绝不认同这种以恶制恶的暴力手段。
“梓洋,我们是法律专业的学生,应该更加清楚法制社会的概念。你真的会感激凶手替你杀掉仇人?认为他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我说我感激并且认可,你会不会因此跟我断交?”安梓洋笑笑,自嘲的表情中透着无限的悲凉。“法律有的时候并没有站在我们弱者这一边,在我们最痛苦、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它没有成为我们的保护伞。有的时候,它保护犯罪者的权利大过我们这些受害者,如此这般,我该继续相信法律的公平、公正,相信它能代表正义,相信它能惩治真正的罪人,相信它能给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吗?”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法律确实还存在一些漏洞,需要不断地改进和完善,但不能因此就对它失去信心,全盘否定它的存在。”
“可是小丑鱼杀手做了我们都认为是解恨和痛快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有些罪恶只能用法律之外的手段去惩治吗?”
“也许,但那样,是不对的……”夏金钰生长在警察世家,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要规规矩矩地做事,踏踏实实地做人。他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早就看透了世间冷暖,见识过最黑暗的人性。但在父亲和哥哥的影响下,他长成了一个内心坚强,善良勇敢的人。他的内心永远有一杆道德的标尺,提醒他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做,什么样的事情只能想,不能做。
“法外制裁者”一直是个备受争议的存在,无论是在影视作品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的存在确实威慑了一部分想要犯罪的人,也的确惩治了一些逃脱了法网的罪人。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所谓人人平等的社会中,有的人却拥有杀人的特权,这本身就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特权的存在也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一旦法律默许了以正义之名剥夺他人的生命,那么长此以往,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世界终将会变得黑白颠倒,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