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旗微微一愣,惊诧疑惑的神色从他眼底一闪而过,虽然他借着饮茶的动作掩饰下去,但这须臾的情绪变化,还是落在了注目观察他的沈用眼中。
沈用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手指,笑道,“也不是有心打探,谁叫我住在这万金楼里呢?虽然你们萧氏一族向来不涉党政,可也有许多人暗地里虎视眈眈。你和萧二小姐,一个是萧家嫡长子,一个是唯一的嫡女,这亲事相当于拉帮结派,可牵挂着许多人的心啊。”
萧云旗便微微松弛了略显紧绷的神经,他神色放松了几分,缓缓将茶杯搁在桌上,眉宇染上一分愁色。“郡王兄说得有理,正因如此,家父不舍得清和一个女儿家陷入官场风波里,才早早的为她寻觅好人家。这个消息我也是昨日刚刚知晓,因为是在家宴上当众宣布的,根本没有劝告转变的机会。”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下午的天色几近蒙昧,为他色若冠玉的面容罩上一层灰纱。
“我素来最疼爱这个亲妹妹,她年纪又小,上月刚刚及笄。说了不怕郡王兄见笑,你也见识了弊府后宅中的两房争端。在自己家中,尚且会被设计陷害,清和心性纯善,年纪又小,我是真的担心。”
“哎,云旗大可不必这么忧心忡忡。”沈用忽而一笑。他气质形态原本是与萧云旗极为接近的清风流月之姿,只是比萧云旗少了一分春水温润,多了一分霜雪凛冽。他这一笑乍似冰雪初融,大有气候回暖之情,瞬间气质温和动人,竟能与萧云旗一较高下了。
萧云旗心生好奇,不由追问道,“郡王中此言何意?”
沈用便为他再斟满一杯茶,徐徐问道,“萧小姐的亲事可是已经板上钉钉,三媒六聘之礼可是已经下过?良辰吉日可是已然择定?”
萧云旗摇头,“自然没有。只是家父昨日提过一句,说对方不日会来弊府登门拜访,也好让清和与那位公子交谈一二,只怕流水般的程序走过,郡王兄说的这些,没有实行,也要加以实行了。”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那位何公子我是见过的,出身清贵世家,人的性子也是冷静沉稳,未必与清和合得来。”
见沈用只但笑不语,萧云旗不免有些心急,也只能强行压下,道,“郡王可是认为这事成败在清和身上?”
沈用颔首,道,“然也。我虽与萧小姐来往不多,可观她平时形容举止,谈吐不俗,玉枝台夜宴上一首剑器舞震动人心,又能与平西王郡主结交朋友。如此种种,恕我直言,云旗你的妹妹,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他人决定了自己终身大事的人。”
萧云旗被他的话冲击的微微吃惊,可仍是为沈用猜测的可行性不抱什么期望。他沉沉的道,“其实京都众人心思隐瞒的再好,总有风声传出,变如这正月初的烈烈寒风,从北疆之地一路南下,转过燕南城,席卷中原大地。”
他顿了顿,直言道,“有关京都风云的猜测流言,也是如此。清和不知从何处听说,我懂得她的心性,原本也定是要寻求得一个兴趣同好,交心合意的郎君。只是时移世易,为了不使她陷入浑水之中,迫不得已匆匆商定一门亲事,她也只能理解。若说不甘,我信她是有的,可若说她会反抗,我却觉得未必可信。”
方才萧云旗陷入沉思,侃侃而谈,沈用一直默然望着他,此刻萧云旗话头一落,沈用却收起了刚刚运筹帷幄的神情,缓缓叹了一口气。
他迎上萧云旗的目光,带着无奈笃定地说,“云旗怕是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心思。她说了皆大欢喜的话,为如今的结果找寻一个众人都可以接受的理由,你们便都当做真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