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趁陛下东征高句丽之际起了妄念,联合李密、李子雄等人起兵,可是其人粗蠢至极,带领一群乡野村夫怎能敌得过在战场上拼杀的军队,他兵败已成事实。
同年五月,杨玄感被肢解示众,李密已经叛逃,现在朝廷正全力缉拿,凡取李密项上人头者必加官进爵。
事情还是败露了,李子雄与李珉父子也参与叛乱,宇文述在黎阳将其抓获,押解至大兴城听候陛下发落。
李府已经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皇上已经派兵团团围住,上至主家下至奴仆,一个也跑不得,有些奴仆收拾了细软打算从后门离开,竟没料到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列列身穿铠甲、手持银枪的士兵正严阵以待,顿时吓得腿软,直至被人拖了回去。
此时的李流月已经一岁三个月了,自今早开始韦珪便守着她寸步不离,她自然也听到了外面奴仆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心里也明白了大半,应当是兵变失败、大祸临头的时刻了。
只是她这么淡定是因为提前知道自己的命运,自己的阿娘韦珪竟然也十分冷静,也是毕竟是能够带着女儿寡居多年、最后还有能力嫁给李世民的女人,自然与众不同,只是无论她表现得多么坚强,出事的到底是她的夫君,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是她自己和尚不到两岁的女儿,紧紧握住李流月的手和微微发红的眼角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
本以为韦珪会和自己一起坐等皇上的旨意,可她的下一步永远出乎预料,只见她的阿娘先从妆匣里把平安锁拿出来给她戴到脖子上,然后将家里的银票取出来缝在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里,看尺寸和样式应当是阿娘所穿,似乎是由麻制成,颜色灰暗,原本整齐的边角也被她放在地上磨了又磨,直到开线才罢休,做完这些后把衣服又重新叠起来放好。
接着开始准备小孩子的衣服,也同样是麻布,只是没有再在地上磋磨。
她又用一块灰蓝色的布将叔父叔母的书信和父亲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装了起来,里面还额外放了几张银票和一大串五铢钱,饼是寻常人家出远门必带的干粮,本想吩咐婢女去拿,转头一想,哪里还能看到她们的影子,早就作鸟兽散了,只能自己去厨房取来十几张饼,用油纸包好放入布中,最后将这些东西打包在一起。
做完了这些,忽而听到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利的叫喊声、哭声,应是官兵来了。
她整理好衣服,抱着李流月去了李府门口,入目便是一高头大马,一位年逾古稀的男子坐于马上,见韦氏携女儿出来,心中虽泛起一阵惋惜,可自己的差事也还是要办的,只能下马对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众李府之人道:“陛下有令,渤海李氏子雄、珉冒天下之大不韪,死有余辜,立即斩首示众,籍没其家,以儆效尤。珉妻韦氏,罪不致死,念韦氏之父韦圆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特此赦免,许其归家。”
说罢大量官兵纷纷涌入,韦珪心里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和自己猜想得没错,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宽宥了她和女儿,现在李府全部的家产都要充公,自己被允许带走刚出嫁时的聘礼。
她赶紧带着女儿进入后院,把刚才准备的衣服换好,肩上背着包袱、手里抱着女儿在官兵的监视下从李府离开了。
前些日子去信才知叔父叔母已然前往洛阳,并没有在杜棱,更何况如今大兴城乃是非之地,韦珪想着不如也带着女儿去洛阳寻叔父叔母。
如今叔父受封舒国公,有他在、有韦氏一族在,定能护自己和女儿周全。
自李府离开后,韦珪便带着女儿租赁了一辆牛车,顺便在市场买了些稻粟小壶,装了一大坛水,选了一位此前曾去过洛阳的车夫,预付了一半钱。
本来马车更快,可怕女儿受不了折腾,所以还是牛车安全稳当一些。
刚坐在牛车上行进不过一个时辰,李流月便受不了了,牛车都这样晃了,也不知马车会颠簸成什么样,不过现在她还是忍忍吧,不要给阿娘添麻烦了。
韦珪在车上抱着李流月小憩了一会儿,被颠醒了,赶紧查看女儿的情况,发现并无异常,其实此时的李流月已经很不舒服了,但她仍然在坚持装睡,害怕阿娘发现她不舒服。
韦珪发现女儿正睡着便放心了,只是小声询问车夫已经走到哪里了,从车夫口中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行至都城门口处,只是在排队接受官兵检验,检验完毕后方可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