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岚只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便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恍惚间被人抱起离开。
抱起自己的灵宠,楚帝并没有假手于人,才惊觉这小凤凰身形如此单薄,径直向紫府走去。
神界天帝之下,以三位帝君为尊,分别是楚帝,巫帝和灵帝。紫府又名紫宸宫,便是灵帝的居所,与楚帝的重华宫比邻而居。
紫府众人来不及见礼,便听雍楚说道:"雍禾,来看孤的灵宠?"
被唤作雍禾的女子,便是灵帝,掌管灵族。雍禾是神界唯一的女帝,更是雍楚的胞妹。地位之尊崇,可见一斑。
与雍楚冷峻威严的性子不同,雍禾性子温柔而恬淡,只穿了一件家常的水袖长裙,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眉目如画,身姿曼妙。鼻峰挺拔,却无冷峻之感。目光如水,徒增温婉之意。见之让人心生亲近。
雍禾看着雍楚怀里的小凤凰伤痕累累,就算晕过去还是疼的瑟缩成一团,不由心生怜惜,嗔怪的看了雍楚一眼:"伤成这样,怎么不直接打死?"
胞妹娇嗔,雍楚脸上难得露出宠溺的笑意:"小东西骨头硬的很,打成这样才肯服软。咱们不是一直想养个灵宠,妹妹看看可合眼缘?"
雍禾也没嫌弃污秽,剥开小凤凰挡在脸上的碎发,惊讶道:"这莫不是凤族新立的储君?"
雍楚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笑意慵懒又雍容:"正是,妹妹之前见过她?"
雍禾颔首说道:"凤族是古灵族一脉,去岁朝见于我,我便心生喜爱,没想到这小凤凰冷傲的很,竟肯与哥哥做灵宠。"
雍楚轻哼了一声:"她哪里肯,收它可是费了一番周折,先不说这小凤凰资质极佳,错过实在可惜。便是她前世与我还有一段渊源。"
雍禾将灵力聚在眼眸,穿透时空看去,小凤凰前身竟是雍楚自幼佩戴的火灵玉。因日久天长,吸收灵气而化成凤凰形态。被雍楚亲自送入轮回历练。
雍楚解下腰间的佩玉,递到雍禾手中:“此玉伴生于我,不成想此次出征会碰到她转世之身,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雍禾唏嘘道:“哥哥昔日何等疼爱小凤凰,如今疼惜还来不及,怎会如此伤她?”
雍楚神色明暗不辨:“到底在外养了二十几年,不摸清脾气秉性,如何能放心养回身边。”
凤岚醒来,已是躺在锦缎铺砌的宫床上,房间有二十见方,奢华舒适,已不是在凤凰城中。
凤岚身上染血的衣衫都换了,手上的伤也用白布包着,身侧服侍着的是个宫装女子,红衣娇俏。
见凤岚醒了,她忙凑过来,笑的眉眼弯弯,语气亲近且熟稔:“殿下睡了一个昼夜,可算醒了,身上可还疼吗?”又指了指自己:“奴是溯风,灶火上暖着参汤,奴去给您盛一盏暖暖身子?”
凤岚点头致意,睡的久了,声音略有嘶哑,客气又疏离:“有劳溯风姐姐,请问这是何处?”
溯风用手扶着溯凤起身:“殿下,这是楚帝陛下的重华宫,云水殿。”
凤岚顺着溯风的手坐起身来,由着她细致的喂着喝了两盏参汤,身上逐渐暖了起来,功力也略恢复了些许。
这时殿门打开,一紫衣女子抱着檀木打造的药箱打帘进来,笑的格外温婉亲切:“奴是溯雪,与溯风均是宫中的女官,陛下怕那些小丫头们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特意把我们指给殿下。”
溯雪细致的给凤岚重新上了一遍药,继续开解道:“这些年就是龙族、麒麟族、九尾狐族也是送了不少血脉尊贵的公主王子来,想着哪一个合了眼缘,好让陛下收下,陛下也只是挑拣几个,打发去驾车罢了。奴知道殿下与他们不同,不愿为灵宠,可事已至此,您再硬,也是硬不过陛下的,不如对陛下多恭顺些,也好少吃些苦头。”
话到此处,便听到门外雍楚的声音传来:“可醒了?”
“是”,溯风溯雪忙应了一声,起身退在角落,便见楚帝挑开帘陇进来。
想着如今境遇,恍若隔世。凤岚轻轻嘟了嘟嘴,给自己鼓了鼓气,额头贴着手背,躬身拜倒:“臣拜见陛下。”
雍楚也没叫起,只是在正座坐了,随手拿起新奉上的杯盏饮起茶来,显然是有意晾着她。
这般跪着,对久在军中历练的凤岚虽说不算什么,但重伤初愈,不过盏茶功夫,额头已是沁出一层薄汗。
雍楚看她有些跪不住了,摆弄着手中的茶盏:“部将和侍从称我陛下,而你该如何唤我?”
凤岚的脸色泛红,难以启齿,沉吟片刻才道:”主上。”
雍楚这才放下茶盏,语气听不出喜怒:“可知错?”
“其实不知。”凤岚略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讨喜的看着雍楚,眼睛像琉璃一样闪耀,上面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生的漂亮极了:“凤岚刚醒来,还什么都没做。”
雍楚被她憨态逗得笑骂了一句:“小东西,跪到孤身边来。”
见没叫起,凤岚只得跪行了几步,跪坐在王座前,又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又软软糯糯唤了一声:“主上。”算是求饶了。
雍楚眼中溢出笑意,看着面前软糯带着怯意的小脸,用手捏了一下:“倒是乖觉,所求为何?”
凤岚见雍楚心情不错,直接求道:“承蒙主上宠爱,庇佑我凤族,可凤族自身衰弱,若不思进取,终究不过是苟延残喘。”凤岚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抬眼看过去,十分讨人喜爱:“臣希望赤凤军也可跟随陛下,日后也可挣得些军功傍身。”
雍楚对她这番请求倒不意外,只是随手摸了摸凤岚的头骨:“先前不肯出兵,如今倒是肯了?”
凤岚言语中尽是诚恳:“情势不同,先前凤族羸弱,自保尚且艰难;如今得主上庇护,尽可休养生息。侍人不如自侍,赤凤军都是好儿郎,理当搏取些功名。”
雍楚微微不悦,却不显露分毫:“想讨个什么官职?”
凤岚眉开眼笑,抱拳说道:“不敢求官,惟愿拱卫陛下,供主上驱使即可。”
“当日带你离开,赤凤军不愿散去,孤已经下令把赤凤军编入骁骑营,骁骑营是孤的直属部卒。”
凤岚正要谢恩,雍楚突然抓住她绑着绷带的右手,语气微微带了一分不悦:“好一句‘侍人不如自侍’,为我灵宠,心中可是仍有不甘?”
血丝渗透了绷带,凤岚惊觉自己失语触怒了雍楚,心中不觉后悔。上位者性情难测,如今寄人篱下,生杀予夺,都由着别人,行差就错,合族都要朝不保夕。
凤岚忙端正跪了,尽力补救:“臣言语不当,却并无不恭之意,”眼中已是含了泪,讨饶声中带了哭腔:“求主上息怒。”
雍楚用手指挑起凤岚的下巴,见她泪水如珍珠一般一滴滴滑落,当真是我见犹怜。雍楚却是有意打磨她:“委屈了?”
“臣不敢。”
“哼,出身三大古灵族之一的凤凰古族,承继三大灵脉之一的火凤血脉,骨龄二十七岁,已是地仙境,便是天帝当年不过如此,文武兼修,尤善兵事,立为储君。本应该是少年意气,集万千尊贵荣耀于一身。委屈也是应当。”
一番略带薄怒的话,吓得凤岚登时拜了下去:
“主上容禀,臣生不得母亲喜爱,在襁褓之中便被弃养在凤凰城外,因承继火凤血脉才被寄养在军户家中。
臣白日习武不辍,晚上挑灯夜读,十七次浴血而战,从战场上活下来。直至统领赤凤军,才被凤王接到宫廷,去岁立为储君。
如今,舍我一人而保全凤族,也算是报了族中养育之恩。臣命如草芥,哪里来的盛气凌人,哪里来的尊贵荣耀。侍奉主上,更不敢有分毫委屈。”
见她姿态摆得如此之低,雍楚却并没有就此放过,而是轻哼一声:“如今翅膀稚嫩,为人灵宠,困于一隅,做小伏低,委曲求全,理当心有不甘。何况头生反骨,他日羽翼丰满,岂不是悖逆噬主之时。”
事已至此,凤岚见雍楚动怒,更加谦卑的以头触地:“主上掌神界兵权,威名赫赫。臣已经认主,便不敢生非分之想。凤族依附主上,便再无叛逆之心。臣不能为主上分忧,还惹您生气,但凭您责罚出气。”
雍楚继续拷问:“之前一心求死,一夜之间便想通了?”
凤岚口中发苦:“上古契约加诸我身,宗族性命尽在汝手,凤岚反又凭什么反,逃又从哪里逃。既已成定局,合族生死都在您手中,还不臣服岂不是自讨苦吃。”
雍楚用手指敲击桌案:“所以,慑于威势而臣服,并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