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人间纸如雪,今日天下乱哄哄。
已近黄昏,青泥河两岸还是站满了人,可是有些地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一帮广化书院的读书人护着几个十来岁的孤儿,有男有女。
“你们还是人吗?真就做得出这种事?”
说话之人,是那位老夫子。
读书人面对的,是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帮壮汉!
“夫子!你在书院教书一生,我们敬重你,但他们是孤儿,死了没人心疼,难道要用你的重孙吗?”
读书人气的手臂颤抖:“畜生!你们是一帮畜生啊!”
就连衙役官兵,在外面也进不去。
迟暮峰上,这一幕,刘景浊看在眼里。
很少下厨的龙丘棠溪给刘景浊煮了一碗面,姜柚在边上,嘟囔道:“我都没份儿!”
刘景浊很快吃完了面,笑道:“柚儿,你说怎么办?”
姜柚这才皱起眉头,沉声一句:“我……我不知道,只能去救人了。”
刘景浊呢喃道:“光是防着那些赤甲,我们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再去防着他们互相残害,那我们还做不做别的了?”
姜柚苦涩一笑,呢喃道:“可是还能再有什么办法?”
刘景浊起身走过去,轻轻抱了抱龙丘棠溪,两人相识一笑,将目光投在了树下那把剑上。
就这一幕,姜柚忽然间有不好的预感。
拦野台上,再无柏树可躺,曹风便坐在悬崖边上,此刻他灌下了一大口酒。
海棠树下,刘景浊淡淡然开口,声音却传遍了整座天下,青泥河边嘈杂的声音,硬是被他压了下来。
“炼气士敢随意伤人,青椋山必斩。凡人之中,谁敢害无辜之人,青椋山必斩!”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天火赤甲了,今日之后,不会再有赤甲,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你们会瞧见真正让人绝望的事情,远比赤甲恐怖。到时候,你们吃光了孩子,也无用。”
最后,他说了一句熟悉之人都想不到的话。
“我对人间,很失望。”
赵长生呢喃道一句:“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远在玉竹洲的沐竹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九洲之地,但凡与刘景浊算是朋友的人,对这最后一句都感到极其不可思议。
白小豆听到之后,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青儿,带回青椋山,快些!快!”
可是下一刻,刘景浊走到海棠树下,伸手拿起了那把剑。
“一直没给你起名字,也用不着了吧?”
剑灵的声音传了出来,“主人,用不着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轻声道:“青椋山人,准备御敌吧。”
话音刚落,刘景浊又对着龙丘棠溪一笑,后者点了点头,他便提着剑,一步跨上虚空。
此时此刻,炼气士再也察觉不到刘景浊的气息,冲向天幕的剑客,只剩下最后一丝……感情。
一处虚空入口,刘小北呢喃一句:“孟休,我拦不住他的。”
说话时,一道剑光撕开天幕,透过裂缝,那座赤天清晰可见。
刘景浊一步踏入其中,又是一剑,刘小北重重倒飞出去,天宫立时毁去。
又是一剑,眉心珠子都是黑色的十万赤甲,尽灭。
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传遍了人间。
“这下总能安心了吧?”
说罢,裂缝关闭,那座赤天再次消失。
陆青儿带着白小豆,顿在了狼居胥山。
“他……他故意支开我的,有了赤甲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知道我是那颗豆子,他是故意支开我的。”
白小豆双眼通红,陆青儿手中的剑直发颤。
迟暮峰上,姜柚怔怔望向龙丘棠溪,颤声道:“师娘,我师父他……他怎么啦?”
龙丘棠溪拿起他吃过的碗,轻声道:“破境神明,无喜无悲,无情无欲。他的全部毅力,只足够出这三剑了。”
一剑撕开虚空,一剑败刘小北,一剑斩赤甲。
可龙丘棠溪又是一句:“下次再见,他就不是你们的师父了,说不好连我都要杀。柚儿,记好他交代过你的事情吧。”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不记得了……最好。”
放下碗后,龙丘棠溪去了那边的宅子里。
怔怔望着姬荞的牌位,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与姬荞相处时的记忆,有些不连贯。
“娘踏入虚空之前一定跟我说了什么,我想不起来。”
这句话,刘景浊刚刚回来,在白鹿城时,她就说过了。
此时此刻,那座赤天,天宫已经毁坏。
刘小北在一堆废墟之中拄着剑,瞧见刘景浊那双清澈到无法再清澈的眼睛,沉声道:“刘景浊!”
刘景浊冷冷一句:“如你所愿,我成神了。”
干瘦的刘御空仰头看向刘景浊,嗤笑道:“你也有……”
话未说完,一剑落下,赤天再次出现一道裂缝,刘御空连带着那把人皇之剑,皆化作飞灰。
孟休瞪大了眼珠子,诧异道:“你竟能保持清醒到现在?”
刘景浊再次举剑,冷声道:“杀你足够了。”
才举起剑,孟休却笑盈盈一句:“驱虎吞狼,我说的。”
方才举起的长剑,竟是就这样放了下来。
孟休狂笑不止,笑得云霄震颤。
“你以为你怎么回来的?是我!是我用了紫气十万年来的八成积累,才造出来了个刘景浊!留着你,是因为我需要的是天下无敌的刘景浊、是能让那紫气退避三舍的刘景浊!”
孟休指着那座天宫,沉声道:“给我修复它!”
刘景浊真的就一挥手,混沌气息肆意流转,金光之中,一座天宫重现于世。
孟休满脸红光,大笑道:“我现在,谁也不怕了!紫气又如何?你出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