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大喜过望：“吃不下啦？”

“不，我歇会再吃。”阿荆舒了长长的一口气。她那副样子仿佛从来就没吃过肉，眼睛简直像饿狼一样冒着绿光。

小贩欲哭无泪：“那您慢慢来。”当初不设置自助餐时间是个小把戏，怎么只想过客人总有吃不完付钱的时候，却没想自己也总有补不齐认栽的时候呢？他暗自懊悔出门没看占卜历。

客人抬起那双一看就很值钱的眼睛望着小贩，那目光无比纯净，全是对食物的贪婪：“你明天还在这摆摊吗？”

小贩被针扎了般连忙摆手向后退去：“不来了，不，我是说，这些肉很稀有的，你全吃光了，我还得去很远的地方拉存货呢。”

蓝眸里的光黯淡了。阿荆懊恼地低下头，看着剩了几口的蜥蜴肉：

“我大中午的过来，只找到这么一家好吃的东西。”

小贩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人像极了一只流落在街头的异兽。他心中滞了滞，头一回竟感到几分同情来。

但同情也敌不过赔本的噩梦。小贩斩钉截铁地道：“很可惜，不出所料的话，我们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了。”

“晚上也不行吗？”阿荆望了望远处的摊位，“烤肉还有很多，我可以晚上接着吃。或者过几天。”

“过几天？不不不。”小贩急忙摆了摆手，谄笑道：“过两天我就得走了。到时候的这里可不是平民的玩闹场所。那是埃文贵族的天下。”

阿荆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问道：“埃文贵族也来参加秋收节？不和其他人一起？”

“平常的秋收节，埃文平民是可以全天参与的，而贵族只有晚上才会现身，大部分也很亲民，完全没有他国贵族的臭脾气。但今天早些时候就出了告示，说三天后的秋收宴会清场，只有贵族家眷允许入内。”

阿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为什么？”

“嘘，这可是一个私家消息。”

哪怕吃了他半车的烤肉，小贩还是那个热情的小贩，他对这个夸自己手艺好的兽人还是挺有好感的。精灵看了看左右，四下无人，才神秘地凑到阿荆身旁道：“知道吗？三天后是埃文王室一个王储的成人礼！”

“成人礼？”

“每个埃文人到了22岁都会举行一场成人礼，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前来参加，这可是他们结识伙伴、找新圈子的好时机！当然，最重要的是，”小贩神采飞扬地道：“有不少适龄的男女都会参加成人礼，这可是他们寻觅良人的绝佳机会！

“哎，可惜啊，我这个平民就从来没有参加过。”

小贩没管毫无兴趣、继续埋头啃肉的阿荆，转了话锋哀叹道：“想我一代大好时光，却全都浪费在蜥蜴肉上了。而今天又时运不佳，碰到个……”

“……”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像卡了带一样停顿住了。

没有动静。

还是没有动静。

阿荆奇怪地抬起头，看见小贩在原地没了动作，脸上那双银绿的眸子却飞速飘来飘去着，像是遇到了麻烦的事。

突然，他蹿到烧烤摊前，将所有的烤肉都撂到了地上，掀开了盖在摊面上的布，底下的东西噼里啪来地弹响着，继而自行组装了起来。竟是辆结构复杂的、以藤蔓作轨带的带轮木车。

“喂！”阿荆眼看着小贩跨上那奇怪的木车，二话不说就想跑，连忙拦在他面前，喊道：“你干什么去？不是说从早吃到晚的吗？我给了钱的！”

小贩张皇地望望身后，仓促间竟将她的银麟币从口袋中翻出来，丢给了她。阿荆随手接住，满面莫名其妙地望向精灵小贩。

“来不及了！官家的来了！”小贩的双腿摆动得飞快，车子一溜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你该吃吃该喝喝，我走了！”

……

被车轮卷起的稻香随风钻进了鼻子。阿荆莫名其妙地望着钻入街市里跑没影了的木车，扭过头，将剩下的蜥蜴肉塞到嘴里后，极其自然地过去捡起了小贩丢在地上用叶子包好的烤肉，抱在了怀里。

初入人世的她不知道小贩的反应意味着什么，只带着捡漏的喜悦，正打算找个角落好好把美味享用完，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人。

广场上那么多人，大多在忙自己的事情，或在摊位驻留，或单纯路过，而那个人却是径直面向自己走来的。

他身段高大，步伐稳健，比教堂中的雕像还要端正几分。可周身装扮与埃文人民并无两样，只是戴着一副木质面具遮住了眉眼，气质高贵却平和，自然地融合进了周围环境。

阿荆觉得那个人奇怪，却也感受不到危险，于是只是瞥了他一眼，抱着肉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留步。请问这些肉是你的吗？”

是个青年人。声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阿荆回过头，看见那个人不知何时竟走了过来，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

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漏出线条流畅的鼻唇。晚些的阳光略微收敛了嚣张的光芒，洒在他亚麻色的发梢上，随意勾勒出的轮廓泛着金色，宛如神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