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走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季珩扭头眯眼看了一眼,忽然之间脸色一变。
“小心!”
话说不及,季珩拉过宋宓入怀,一个转身,伸手去阻拦。
“吁!”
车夫一声爆喝,狠狠勒缰,但是马匹的前蹄,还是不可避免的,狠狠踏的上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隐卫忽然之间出现,一掌拍飞了那匹已经疯癫了的马,但是还是慢了一步。
季珩摔了下去,闷哼一声,死死咬住了牙关。
“桓桓!”紧张之下,很多年没有唤过的昵称,就这样脱口而出。
宋宓蹒跚着弯下腰,颤抖的搀扶住季珩,看着季珩因为隐忍而扭曲的俊容,怒极抬眸,冷冷看向已经停住的马车。
那马车内的主人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显然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看宋宓通身的气派,吓的脸色煞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属下反应迟钝,请主母责罚!”这是新一任的隐一。上一任的隐一,不过年近四十,就已经去世了。
知道此刻不是责罚也不是找那年轻人事情的时候,宋宓坚强的起身,沉声吩咐道:“迅速入宫,请太医!”
很快,太上皇在宫外被马匹踏上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在太医看诊之后,内侍小心翼翼的将季珩抬回了宫。
“阿宓,别担心。”季珩虚弱地笑,却还不忘记安慰脸色煞白的宋宓:“孤的武功好着呢,没事的。”
没事?听见这话,宋宓气极反笑。他以为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吗?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
一回到寝宫,已经下了早朝等候的承帝就迎了过来。看见季珩虚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呢!好好的在宫中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出去!受了伤受罪的还是您!”
看着儿子训斥季珩的模样,宋宓只觉得恍惚之间,眼前好像浮现二十年前,季珩一本正经训斥儿子的场景。
“承儿,别怪你父皇。”宋宓拦下了承帝的话,温声道:“你父皇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的。”
承帝登时哑口无言。
其实对他而言,在治国平天下之道上,母后对自己的教导甚至胜过父皇,所以当他掌权二十一年之后,不由自主地不怎么把老是走丢的父皇看在眼中了。
内疚地低下头,承帝深吸一口气,声音也放缓了:“父皇,儿臣错了。您好好养伤,至于伤了您的那个人,儿臣一定会好好整治他的。”
季珩欣慰地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这一次,季珩伤到了腿骨。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季珩已经不再年轻。
自从卧床之后,季珩每一日情绪都不太好,只有见到宋宓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个笑容。
宋宓心中暗暗发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半年,季珩终于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但是终究是不如从前,此次骨折,季珩元气大伤。
默默地看了宋宓一眼,季珩屏退了左右,低声问道:“今日早朝已经结束了吧?”
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宋宓点点头。
“阿宓。”季珩闭上眼,有些请求的意味:“孤,许久未曾去过金銮殿了。陪孤去看看吧。
这样的请求,宋宓怎么忍心拒绝?暗自忍着酸楚,宋宓一步一步,陪着季珩向金銮殿走去。
此时的金銮殿,除了几个内侍,空无一人。
那几个内侍看见太上皇和皇太后过来,慌张要来行礼,却被季珩赶了下去。
缓慢地走向殿中,季珩松开宋宓的手,用手扶着台阶之上的鎏金扶手,几乎是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良久之后,季珩终于坐上了龙椅。
他轻轻倚靠在龙椅之上,长舒了一口气。
宋宓微微一笑,站在自己曾经是御史大夫时坐的位置,恭敬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分外坚定。
季珩笑了:“孤,是万岁不了了……不过,宋爱卿,永世永世,你是孤的臣。”
“微臣,遵命。”
季珩的笑容淡了些,连话语都轻到几不可闻。
良久之后,那一句话,轻轻飘在空寂地金銮殿之中消散。
“朕这一生,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