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丫头冷眼望他,站在帖木儿背后,未向前打招呼。
宁海叫:“丫头,不跟干爹打招呼?”
帖木儿厉声吼:“滚,别熏臭了我的肉摊子。”
宁海笑容未减跨步走到肉摊前,拔出插在肉里的尖刀,“笃”地把帖木儿手背刺穿,钉在肉案上。
帖木儿惊痛惨呼:“噢!”
宁海握刀摇晃,帖木儿疼得浑身颤抖,宁海倾身向前,把脸趋近他的鼻尖说:“帖木儿,我来找博图伦家的洛桑,你千万别窝藏他,否则──”他咬牙从齿缝中迸出声音,“你会四肢残废,你那个心肝宝贝的大脚丫头,也会被按住轮奸!”
帖木儿怒目火赤,牙齿咬得“咯咯”发响。
大脚丫头惊怒抓斧冲前,狠狠劈出一斧板。
宁海见状缩身后退,临走手指猛勾刀柄,尖刀被拔,在帖木儿手背剧烈抖颤着。
帖木儿疼得摧肝裂肺,伸手按住刀柄拔起,握住鲜血迸涌的手,恨极切齿喊:“我要把你砍成八块,我要宰了你??”
丫头撕裂衣衫替帖木儿包裹伤口。
苏弩从后递过药瓶给她:“这里有刀创药!”
丫头惊疑回望不敢遽接。
帖木儿一把抢过药瓶,咬掉瓶塞把药粉倒撒在创口。
药撒一半他突地停手,抬头看,肉摊前几个蒙古武士正对他虎视眈眈地瞧。
侍卫武士哈达,奔进王帐向索默跪禀:“禀王爷,眼线报回消息,说帖木儿的肉铺来了可疑的人。”
“噢?”索默漫应着,神情显出警惕,“怎么可疑?”
“那个人声细无须,四十来岁年纪,说来看那达慕赛会,操京里口音,眼线说像宫里太监什么的。”
索默凝思片刻,再问:“洛桑到了没有?”
“到了,被帖木儿的丫头藏在地窖里。”
索默挥手说:“好,我知道了。”
哈达起身退出。
索默回头瞥望高娃,神情冷森傲然。
高娃蜷卧在帐角,脖颈间包裹着白绫,白绫上渗露出殷红血迹。
“你听见没有,他的行踪我了若指掌。”
高娃神情虚弱,泪痕未干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是要我保他的命吗?那我就不能让他痛快地死了。”索默说着露出猜疑思索。
他自语喃喃:“京里来的,像太监??太监出京看那达慕会,这倒稀奇了!”
帐外“嘎”地凄厉鹰鸣,索默脸色微变,向外喊:“哈达。”
“在!”哈达答应着奔进来。
“弓箭!”
“是!”
索默起身冲出王帐,哈达追随递过弓箭。
索默抓弓搭箭向空搜索,天空阴云翻滚,沉压眉际,已寻不到苍鹰踪影了。
他正抓着弓箭向空瞭望,突听王帐中婢女惊叫嘶喊:“王妃,你不能走!”
索默闻声转身冲进帐内,王帐后壁被利刃划开裂缝,强风鼓进,高娃已不在帐中。
索默撕开裂缝追出帐外,帐后蹄声骤急,高娃策马俯身狂奔驰走。
索默妒恨追吼:“贱人──”
他妒恨冲头,急愤攻心,张弓搭箭怒射高娃。
只听高娃一声惨叫,小腿中箭发出惨叫声。
马奔不停,狂奔驰远。
索默握弓追望,难掩心中绞痛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奔马蹄声渐缓。
只见高娃握缰的手逐渐松弛,身躯也瘫软地垂伏到马鞍,她小腿上箭簇插在肉里,鲜血淋漓,伤腿荡在镫外,皮靴遗落,只见洁白的袜筒被血污渗满,流滴地上。
健马继续奔驰,她在鞍头颠扑摇晃,突地身躯一侧从鞍头摔落地上。
健马嘶鸣站住,四野浩渺,一片苍茫。
在肉铺,帖木儿见势不对,急声喊:“丫头,扯篷关门,歇业了。”
大脚一把扯开门外撑篷绳索,布篷“轰”地落下,围聚虎视的蒙古武士急忙跳过躲开,闪避摔落的篷架。
帖木儿不顾伤手帮着关门,大脚把肉案板卸开,肉块倒进柳条编织的箩筐,父女俩手脚利落收拾妥当,转过身,突见苏弩还坐在桌旁。
帖木儿冲口问:“咦,你怎么不走?”
“你们门窗关得这么紧,我走得了吗?”
帖木儿转头喊:“丫头,开门!”
“慢点,”苏弩摇手指壶,“我壶里的酒还没喝完呢!”
“你拿酒到外边喝!”
帖木儿说着自己抽杠开门。
苏弩说:“你现在开门,外边那伙蒙古猎手不就一哄进来了?”
帖木儿停住手,急得抓耳搔头,不知如何是好。
苏弩再斟酒,态度轻淡、平和,且堆着笑脸:“再说,我给你治伤施药,这份情,你总不能翻脸不认账吧?让我拎着酒壶到外边喝!”
帖木儿焦躁的脸色涨紫着:“好了,你快点喝,丫头,盯着!”
大脚横身站在苏弩桌边,直愣愣望着。
苏弩仰脸望她,问:“你读过书没有?”
大脚木冷、敌视地向他望着。
苏弩干咳说:“汉人有句话,说瓮里捉鳖──”
帖木儿急着向后院走,闻说一愣,悚动变色地站住。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只鳖跑进小口瓮里,他出不来也跑不掉,死定了!”
帖木儿霍地回身惊望苏弩,双目闪动怒火光焰。
苏弩饮干杯中酒,再斟满,嘴角漾着笑意,夹块熟肉塞进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