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说完,也不和他们多客套一两句,连客套的问礼都免了,就潇潇洒洒地转身,让自己的弟子划船先行,本来准备好要行礼的赵瑗和陈俊卿都站在船头,很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这会儿才意识到了这所谓“武林”二字的意思,不是话本子里的仗义,而是朝廷规矩礼法所不能及的化外之地。而所谓侠者,也是以武犯禁的那群人。他们之中,自然很有些人不把世俗放在眼里的。
折知琅是唯一一个既与江湖有来往,又身上带着官职的人,就安慰了一句:“陈大人不必介怀,关化君卿的性子就是如此的。”
陈俊卿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我们见的人少了,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书中的狂放人物呢。”
陈俊卿听闻过谢衡于上阳楼上告诉对手要“一百手内比让你投子认输”的言论,于他而言,这样的话已经算得张狂了。可看到了关化这么个完全视礼法为无物的人,才知道谢衡那不过是少年人的意气而已,若说狂,眼前这位才是真的狂呢。
赵瑗却是皇家子弟,对这样的人物有着天然的抵触,可他想了想,自己身上的毒还是有求于人的,也不能开口摆什么皇家的谱,只皱了皱眉,干脆道:“也罢了,来都来了,咱们也就长长见识吧。”
他想到之前折知琅和苏瑞说的关化其人,放下属于皇家子弟的愤怒之后,才觉得关化这个本事的人,狂一狂也没人治得住他,何况江湖上的人往往是有求于医者,又哪里敢去得罪。
说话之间,船只已经随着小舟到了岛上一处港口,一抬头便看得见紫陌宫的灯火和香烟,甚至还有隐隐的诵法之声传来,陈俊卿凝神听了一会儿,才道:“我竟听不出这诵法的是何词句?这紫陌宫,到底是儒、道、还是僧呢?”
扶他上岸的紫陌宫弟子听得此询问,知道这位是对江湖毫无理解的,可看他模样斯文,又穿着儒服,想必是个读书人,大宋对于读书人总还是尊敬的,便低头解释道:“先生,我们紫陌宫近道而非道,虽是有这些规矩,却不似道家出世,我们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的。”
赵瑗一笑道:“这不是与虞真人很有些相似么?”他记得自己和胡铨探讨过,以虞素的作风,倒不像是出世的道家,更像是入世的儒家。
虞素浅浅一笑,倒也不答话,倒是前头的关化君卿听闻此言,又回头打量了虞素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姑娘懂医术?”
“略知一二而已。”虞素依旧自谦了一句。
关化也没在意,只略略点点头:“倒是怪不得了。”他这怪不得,自然指的是虞素的眼睛。这话实在不妥的很,谢衡开口就为自己的老师辩护了回去:“君卿殿下,常言道医者不自医的。”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这眼睛的事情,怪不到虞素自己身上。
关化倒是勾起了个几近残酷的微笑,道:“哦?她能让自己受了这罪,便是学艺不精了。”这话听着更加凉薄了,简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谢衡一皱眉便要开口,倒是被虞素按住了,她开口道:“是,故而才来向君卿殿下求援。”